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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夫垂着头,“皇后若喜欢,妾自当相赠。”
陈阿娇随手取下腰间环佩,系上那块玉佩,笑弯了眼,“我听闻女子若结了金兰,便会交换贴身物什。”
卫子夫脸一红,便要跪下请罪。
陈阿娇蹙眉,“难道你不愿同我成为友人?”
卫子夫那时尚且年幼,听闻这位皇后太多传闻,与她相处生怕行差踏错,被这一反问,立时期期艾艾,“妾……妾并非那个意思。”
陈阿娇立时转阴为晴,“那便说定了。”
说定什么了呢?卫子夫有些懵。
她望着逗着孩子的陈阿娇,她与当年已有了很大的分别,可阿娇仍是骄傲的阿娇。
霍去病和殷陈是乘车回到公主府的。
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吃过了饭食,殷陈才有机会去好好抱抱阿婴,好在阿婴并不抗拒她,甚至一见她笑。
母子血缘真是了不得的纽带。
殷陈眼含泪光,以鼻子触了触霍嬗的鼻子,“阿婴阿婴,你可还认得阿母?”
陈阿娇也眼含热泪,母女二人久别,叙了寒温,阿娇道:“瘦了许多。”
“是啊,陶邑虽富饶,但我仍念着长安。”
卫少儿和卫子夫坐在一旁,陈沅和陈茵围着霍去病不撒手,要他说说一路见闻。
霍光安静地坐在边上,一个小婢女为他添上热饮。
他道了声谢。
面容俏丽的小婢女朝他一笑。
夜间,殷陈问起红雪的下落,霍去病只道她消失了。
这世上,一个人的消失可以悄无声息。
殷陈并不怨红雪,只是有些失落,那个总是时时紧着她的红雪,究竟对她有没有半分真情实意。
青芜沉稳了许多,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多话又活泼,跟着青芦学着掌管家事。
她是个伶俐的丫头,只是殷陈常发现她对着身侧的位置发呆,她与红雪曾形影不离,她对红雪的感情,比她要深许多。
殷陈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幸好长安的日子总将人往前推着走着,叫人忙着遗忘从前事,应付眼前事。
霍去病于军中事务上不再繁忙如从前,他封大司马后,与卫青共同分管着军中事务。
他乐于将担子都推给舅父,厚脸皮地耍起无赖,一如从前,“舅父知我一向最厌烦处理这些事务了。”
卫青无奈摊手,但也容忍了。
毕竟陶邑公主刚回来,夫妇二人久别,是需要一些温存时光。
譬如此时,一家人难得在外头游玩,霍去病正用刻刀在玉佩刻上字。
殷陈抱着嬗坐在边上,亭中的火炉嘟嘟冒着热气,熏化了亭角排列森严的冰棱子。
这个时候的孩子对一切声响都好奇,他时而看看这里,时而又瞧瞧那里,挥舞着的小手时而还会揪住她的发不放,殷陈颇有些制不住他。
霍去病起身接过嬗,他拿脸拱拱阿婴的手,语气颇为严肃正经,“再揪阿母的头发,阿翁以后便不带你骑大马了。”
霍嬗哪听得懂他的话,空空的小手又去找寻下一个目标,要去抓他冠上的玉。
殷陈拿出他刻到一半的玉佩,缠绕着长生纹的吉祥如意的小字还未刻完。
殷陈将那玉佩托在手心端详,他的手倒是极巧。
他如今做起了父亲,被半岁大的孩子折腾得满眼都是笑意。
殷陈接着他的活计干下去,继续细化玉佩上的纹路。
成昏前,他与她曾于此亭中折梅赏雪,煮酒对饮,今时今日,一家三口于亦于此亭中消遣时光。
殷陈希望这日子总是长久下去,然后冬日总要过去的,蠢蠢欲动的雷声劈碎了长安还未完全放晴的初春。
寂静了一整个冬日的猛兽,一些于去岁或者更早之前悄然攀上屋檐的枯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苏醒了。
麦子一种下,春雨迫不及待地落下了,农人弯着腰杵在一陇陇长龙似的田间,又期许着新年份的收成。
殷陈再度见到刘彻,便是立春了。
她一直避免再次见到他,他亦然。
一个没想着能活着回来,一个不知道该以什么形式迎接。
所幸,刘彻问起了霍嬗。
他血缘和名义上的外孙。
殷陈竭力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女儿,答:“嬗一切都好,劳父亲挂念,改日定带着他进宫来与父亲相见。”
刘彻应了声,站起来,二人步出殿,此时正是霞光满天的时刻,初春还带着寒意的晚风吹拂在面上,倒叫人格外清醒些。
前殿周围树木的新绿尚未抽出,尚挂着冬的衰败,父女二人逶迤上了柏梁台。
殷陈看向刘彻,他鬓边的霜色更重了些。
年还未至不惑,然家国大事事事紧逼之下,他的身体率先展露出衰老的特征。
此刻的殷陈突然理解了他的恐惧,他太怕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