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主子初相逢的地点。”
初相逢,说得多有意义似的。
殷陈正要再问,那宫人却闭口不言,行礼退去了。
坐上青盖车,殷陈思索半晌,问驾车的阿大,“原先那个着了火的赌坊,现在是什么地方?”
阿大道:“新建起了一个赌坊,较之从前,甚至更为热闹了。”
“去那赌坊。”
阿大有些为难,“驾着这车去赌坊,会否太明目张胆了些?”
“那又如何?”车内传来的声音不起波澜。
阿大转念一想,那是,她是陈阿娇的女儿,大汉的陶邑公主,她最有资格说的话,便是,那又如何?
可阿大没有听到她话中的兴味,只是觉得,这元狩五年的春夜,太寒凉了些。
赌坊换了新面貌,木结构的三层高楼突兀摞起,灯火辉映着周围的建筑有些灰头土脸的。
这毫不避讳的车驾一路行到了赌坊前,吸引大批人的目光。
立时有一人快步上前,在车辕前原本要放踩凳的地方俯身跪下,以手撑地,充当踩凳。
阿大有些无语,这些人也太过殷勤了些。
殷陈掀开车帘,阿大无奈朝她挑眉。
殷陈一脚踏上那人的背脊,下了车,对阿大道:“赏。”
她的气势倒是做足了,阿大只得从怀里不情不愿地掏出钱币,丢到那人手中。
一进去便有人在前引路,她一路跟着引路人上了三楼。
引路人推开门,待她踏入屋中便掩上了门。
殷陈环视周围,布置还算雅致,用做隔断的竹帘卷起,一人坐在案前煮酒。
殷陈走过去,不等他开口便坐到了他对面,“丞相好兴致。”
“别来无恙啊,小公主。”中行说往杯中舀酒,推到她面前。
殷陈嗅着杯中酒的气息,是梅子酒。
“想来丞相的祈愿没有实现,我仍活着归来了。”
“是啊,老叟现在内心惴惴不安,不知今上会如何处置我呢?”
殷陈微笑道:“那得看丞相是输了还是赢了?”
中行说沉默一瞬,他举杯嗅了嗅,却没有饮下,想来他是厌恶梅子酒,但为了殷陈这个来客,不得不煮了对她口味的一种酒。
“与今上对赌,赢了输了,定义不在我。”中行说道。
“早知结果如此,为何还要回到大汉?”殷陈问道。
“人老了,总要回到故土瞧瞧的。”
这番思乡心切的论调没有多大的说服力,殷陈闻言一哂,“是丞相太想证明自己了,不惜胆大包天利用今上的弱点,丞相明知他醒悟过来,必然不会饶过丞相。”
中行说依然眼带笑意,“公主竟认为,我这样的人可以得到所谓的善终?”
他太过狡猾,以致于她现在捉摸不透他饱含苍凉的笑容中蕴含着什么含义,“若留在匈奴养老,乌维不会亏待你的。”
中心说愈加乐不可支,显然,他认为殷陈这话太过可笑了,“我曾以为你与我是一类人,现在看来,你竟也是寻常女子而已。”
“丞相如此自命不凡,以为自己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人吗?”殷陈语带讽刺,她的面色藏在雾气中,显得格外苍白,“所以你才恪尽职守,这样认真地当好这个大汉丞相。可惜了,当上丞相的是陇西李蔡。”
中行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愠色。
殷陈了解了他之后,便觉得他可怜至极。
他分明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却偏偏有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他借旁人的身份做得越是出彩,心底便越是扭曲。
他想要毁灭一切,却又畏首畏尾。
想要旁人知晓他的身份,对他投以敬佩的目光,又怕旁人唾弃与谩骂。
他想要这个世界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和理解,可他从来都错了。
这世界从来不会承认出错了,所以错的只能是他。
中行说举起杯子,终于饮下了一口酒,梅子的甜腻香气让他喉头打转,咽下之后,他笑道:“公主想知道什么?”
“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李蔡在匈奴和大汉之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楼下赌徒的喧闹之声是波动的,如浪潮一样涌入耳际。
这声音能将人涌上天际,又能迅速推人下悬崖。
中行说想起李蔡,临死前,他面上满是惊诧之色。
他曾以为的合作,到头来只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他顶着李蔡的身份回到了长安。
他本欲搅弄风云,可殷陈这条意外闯入局中的鱼儿,竟将一切打乱了。
“不过是个不甘于活在从兄光芒下的人,可他错在,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却忘了黄雀在后。”
“他挟持我姨母,意欲何为?”
“或许,他只是恰好受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