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喝醉时是个什么样子。
现今算是见着了。
淳于文走到榻边, 先探了探他的额温,心里一合计,扭头对殷陈道:“小姑子替我寻些饴糖来。”
“饴糖?他现在已经不常吃饴糖了。”
淳于文过来助她掰开他的手,“喝醉的人可记不得已经变了的喜好,那根深蒂固的深藏的习性会暴露无遗的。”
手得以解脱, 殷陈又不放心地看看霍去病,“他烫得厉害。”
“我知晓。”淳于文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待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嘴角的笑容才随着心情落下。
“为何就是不知节制,你这身子分明……”
霍去病嗓子干得厉害,“劳烦先生水……”
淳于文给他倒了水递到他唇边,“这症状恰好与你从前弱症相同, 可终究瞒不了多久,你现在将大部分事务都推给大将军, 已经让诸多人心生不满。”
“我头疼得厉害。”霍去病喝了水,倒头装睡。
“你现在只听得下她的话,我也懒得唠叨你。”淳于文掏出药丸,“吃了,总不能病恹恹的让人瞧出来。”
霍去病厌恶地瞅了那药丸一眼,扭脸到内侧,“不要。”
淳于文挤出满脸笑, “别装了小霍,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等会儿就将饴糖送来了。”
“那夜她与今上发生了争执, 她只顾着掩饰脸上的伤,受了什么委屈却不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不告诉我……后来被擒到幕北之中,分明是为我才受了这样多的委屈和苦楚,她却不怨我,她是天下第一好的女郎,我却什么也给不了她……”他委屈地与亲近长辈控诉着,“她现在偷偷去见今上和丞相也不也瞒着不让我知晓发生了甚,她不再与我好了……”
淳于文拍拍他的肩,“你分明知晓她是个多聪慧机敏的女子,她瞒着你无非是怕你夹在中间难做。”
“先生你不知道,她从前单独行动也不告诉我,我太蠢了,我才知晓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帮不了她什么……”
淳于文难以厘清他话中的逻辑,喝醉的人话语本也没有逻辑可言。
幸而殷陈此时拿着一盒饴糖来了。
霍去病听到她的脚步,立刻绷直了身子,闭眼装睡。
淳于文朝他努努嘴,一摊手,给殷陈让了位。
殷陈打开笥箧,挑了一块饴糖递到他唇边,“吃了药就能吃糖了。”
拿他当小孩哄,霍去病忿忿不平地想,饴糖甜腻的气息萦绕鼻端,似是勾起了他身体里某一处深埋的嗜好。
他霍然睁眼坐起来,幽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饴糖。
殷陈笑吟吟接过先生递来的药丸,放入他口中,又拿了水喂他。
乖乖咽下难吃的药,殷陈才将饴糖递到他手中,“真乖。”
当真是哄孩子的路数。
淳于文在一旁瞧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待他吃了药终于睡下,已经近接近吃朝食的时刻。
殷陈留先生吃过朝食,试探着问起他近来的情况。
淳于文哪能告诉她实情,只是说他在河西频繁入梦损伤了根基,修养一阵子便好了。
殷陈直觉他话中藏话,可淳于文总在顾左右而言他。
待霍去病好了之后,殷陈被姨母催着去拜访了义纵。
到了长安,做了左冯翊,义纵比在定襄更忙了。
连饭都只匆匆吃了两口便又有一堆事寻上门来。
殷陈在一旁乖乖看着舅父忙碌,忽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盐铁之事本轮不到他这个左冯翊来管,可今上为了牵制中行说,硬将这差事推给了他。
“阿陈有什么心事?”义纵忙完了一桩事,走到她身边,见她目光盯着竹简不曾移动过。
“若舅父不做官了,想去作甚?”
“不做官吗?我不做官,便要去做盗贼了。”义纵笑道。
殷陈撇嘴,“舅父又哄我玩。”
义纵抬起大手拍拍她的头,“我都没发觉,才过了几年,阿陈都长这么大了,懂得为舅父考虑以后养老问题了。随后他又幽幽道,“若不为官,便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殷陈撑着下巴看着舅父,发觉他鬓边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深了一些,她的那个总是刚强的酷吏舅父,也在岁月长河中逐渐衰老。
“真是个悲哀的事实。”她有些沮丧。
“小小年纪总是叹息怎么能行,陪舅舅出去走走。”
于是她看到了失去傍身之业的冶铁晒盐之人跪倒一地,哀求义纵给条活路。
也有人绝望悲观,带着一家老小以死相逼。
义纵不为所动,身为酷吏,他本足够铁石心肠。
有人看到了殷陈,见她是个女子,转而去拉她的裙角,她的裙角沾上乌黑的泥垢印子。
那些人哀求央告道:“贵人,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