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之死,当真与父亲无关吗?”
她的一生,从中行说救下她开始,便是一场骗局。
此时,中行说或许是心生怜悯,他抬手,温暖的手心在她发顶停留了片刻。
这是长辈给予的爱抚,李姝终其一生,都没能得到的所谓爱意。
是上天待她吝啬刻薄,她才会这般毫无安全感任人宰割。
——
关内侯李敢死后,刘彻便直接从上林苑移居到了甘泉宫。
这日,他与霍去病在亭中对弈。
霍去病手执白玉子,久久未能落子。
冰鉴中,冰块融化,丝丝凉意又被宫人以轻柔的力道,扇送到身边。
刘彻着赤色常服,在周围葱郁的山景中显得异常显眼,“听闻你近来将军中事都推给了大将军?”
霍去病终于落定一子,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他眨了眨眼,“从前忙于军务,自觉亏欠公主和孩子许多,所以想偷懒与家人独处。”
他不是恋家的性子,从前待在宫中,连惯常的休沐都不常回家去。
但卫青没有异议,刘彻便也没有再要说的他的意思。
养门客之风古来有之,但从七王叛乱到淮南衡山王谋反,背后总有谋士推波助澜。
近来长安城中的门客谋士多想投到冠军侯门下,他也总是秉承着能躲便躲的原则,刘彻素来不喜大臣养门客。
在这一点上,他极为满意,所以在霍去病懒怠军务一事上,他没有过多责怪。
一局棋下完,霍去病输得毫无意外,刘彻察觉到他心不在焉,也没有再问他。
自幕北之战之后,二人的关系便有些变了。
刘彻知道他心中有怨气。
若他大胜归来,壮着胆子借着醉意逼问天子为何将公主被擒之事瞒着他,他也不会责怪他。
可霍去病没有,他该来质问的时候保持了沉默,他的分寸让刘彻觉得恼火。
霍去病若来质问他,他的心或许会好受一点,可他的冷淡和不在意,像是将他的心放在火上炙烤。
一局棋毕,霍去病起身告辞,在踏出对弈亭前,忽然回头,行礼道:“臣有一问,想请求陛下解答。”
“允。”
“为了一直想要达成的目的,陛下可以不择手段,将身边的人和事都抛诸脑后吗?”
刘彻着眼面前残局,捻起他落下的最后一子,落到另一个点上。
此子一落,满盘皆活。
那个初见时大胆说着对弈之礼的少年,今日故意输给了他。
“臣知晓答案了。”霍去病起身,迎着霞光出了亭。
殿中帝王的手,凝滞在棋局上方。
霞光落在不远处的殿顶,那是供奉匈奴祭天金人的宫殿。
元狩五年的暮春初夏之际,关内侯李敢死于上林,后廷尉府查出他曾暗中伏击大司马。
大司马体谅他为父不平,不追究他的过错,瞒下此事。
之后,更有流言传出,是冠军侯知晓此事,欲为舅父报仇,射杀了关内侯。
也有另一传言,是陈长公主射猎时,失手将其杀了。
众说纷纭,却隐隐与皇家脱不开干系,而李敢死后不久,李姬也病逝了。
李家至此,只有李蔡一人在朝,已是独木难支。
从陇西名门,到门庭冷落,短短一年,无限唏嘘。
这一年,司马迁十三岁,开始游历大汉,在客舍中偶遇北上长安的青年人。
客舍中有人说起长安近来之事,不免评头论足一番,此人听罢此事,摆首轻叹口气。
司马迁本在瞧着窗外景色,思索着该如何写下这一路见闻,好奇问那仪表不凡的青年人,“先生何故叹气?”
那青年端坐着,微微笑道:“世间流言,纷杂难辨,一人作乱,竟足以乱天下。”
司马迁见此人礼仪周到,不像平民,亦笑答:“流言止于智者,可世上多是人云亦云者。”
那青年看向司马迁面前摊开的竹简,“小郎君见解不凡,事情的真相,多隐于表象之下,郎君手中的笔,除了描画山川人文之外,有更重要的使命。”
司马迁眼神明亮,“不知先生名号。”
“我姓张,字子房。”青年将饮食的钱留在案上,站起身,巾帻下露出一点银白发色,道:“你我今日有缘,算我请你。”
司马迁挠挠头,张?子房?
张子房?
张良?
他立刻起身追出门去,哪里还能见着那人身影,他苦笑一声摇摇头,张良若能活到如今便怪了。
张良离开长安太久了。
久到他看着斗城熟悉的轮廓,仍有些恍惚,那眉眼丰俊大将军和女君侯朝他遥遥挥手。
长安轮廓在百年间越发完善,早没有初建时粗糙的模样,而那些温酒畅饮的故人,趁着醉意表达的豪情壮志,早已随时间埋没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