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 不做评价。
走到正房中,殷陈望向周围, 托腮思索半晌,一拍掌,“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原是桌案的颜色太陈旧了,得重新上漆。算了太麻烦了,还是去太主府搬快一些。”
她兴致勃勃,预备大刀阔斧大干一番。
家人跟着她夙兴夜寐折腾了几日, 实在受不住了。
青芜被推举出来代表家人发表抗议。
青芜顶着青黑的眼圈, 言辞恳切,“公主与君侯夫妇二人之间之事, 可莫要牵扯到无辜之人啊。”
殷陈不解蹙眉,“与他何干?”
“公主难道不是因为君侯这数日总出门去,觉得失落才如此折腾我们的吗?”青芜向来口无遮拦,无辜地眨眨眼。
殷陈看看青芜,又看看边上蔫头蔫脑的众人,“你们都这样认为的?”
众人立刻齐齐摇头。
青芜正要发作,离草见势不妙,立刻将人拖走。
殷陈坐在院中郁闷半日,往挖到一半的浑浊池塘丢鱼食,鱼儿探出头瞅她,又摆着肥胖的身子游到角落去了。
太残忍了,他根本不爱她,若他爱她,怎会如此残忍?
殷陈想。
殷陈又想,这半月里,他日日与淳于先生呆一个时辰,又与舅父长谈,还要会见他的友人。
留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将鱼食丢完,她带着嬗去长门宫,略带着幽怨地陈阿娇抱怨。
陈阿娇听罢义愤填膺,立时就要提剑去质问霍去病。
殷陈惊得忙拉住她,千劝万劝才将她劝住,夺下她手中宝剑。
可殷陈也心生疑惑,难道是他自认为自己要好了,所以觉得那段她照看他的时光让他难堪了,所以才会疏远她。
但他也曾在幕北,在小月氏王城照看过毫无意识的她,这不是扯平了吗?
乞巧那日,霍去病穿得极为得体,特意在腰间佩戴了香袋,冠带齐整,想是又去宴会了。
殷陈难得好兴致,将嬗送到长门宫,命人在月下置席,又摒退了众人,于月下独酌。
待到夜少半,他归来了。
殷陈已经独自饮了半卮酒,她头也不抬,只淡淡道:“来啦。”
霍去病坐到她身边,见她分外认真,纤细手指翻覆间,几缕五彩线慢慢结成一根。
他扯过压在案上的一端绳头,为她牵着。
待到最后一节打上结,殷陈满意地弯唇,“伸手过来。”
霍去病伸出左手,殷陈解下他腕上那根旧的五彩线,绑上新的。
霍去病挑眉感叹,“难以想象,陈长公主竟有这般精巧的手艺,想必是乞巧之神附体。”
殷陈嗔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与之掌心相贴,十指紧扣,“冠军侯看不起人。”
她的手好温暖。
他不禁紧了紧她的手。
殷陈眯眼一笑,她凑近他,呼吸间是微甜的酒气,她细致地描摹他的模样,这一载,病痛似乎将他和她折磨得不像夫妇了。
她多想亲近他,可她只是停在他极近的位置上,呼吸轻轻地替她抚在他面上,她打了个酒嗝,笑得极灿烂,“我特意将嬗留在长门,今夜就你我二人,先来对月乞巧一番。”
她说着,拉着他走到边上早就备好的香案前。
案上供奉之物齐全,她倒是极为虔诚的信徒。
霍去病没料到她准备得这般周全,他有些犹豫,“可乞巧是女子的节日,我一个男子,怕是会亵渎神灵。”
“神灵宽宏,心诚则灵嘛。”殷陈跪在席上,松开他的手,双手掌心相对交叉,闭上眼。
掌心的温热抽走,瞬间被寒冷侵占,霍去病侧首注视她,淡淡月光为她的侧脸笼上朦胧的轻纱,她在祈愿什么呢?
是否在祈愿他能每年都在身侧?
于是他跪在她身侧,闭上眼,这样祝祷:宽宏的神灵,请原谅临时信徒的冒昧,信徒愿以这仅剩的意志和残躯,换取爱人不再故步自封。
这半月,他在与一切告别。
与陛下,与舅父,与父母,与自小一齐长大的友人。
可身侧之人,她是他另一半的血肉和骨骼。
他如何将一半的自己留在尘世,又如何与之告别呢?
他于狼居胥山上的血祭之誓已经起效了,这世上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与她生离。
于是他乞求淳于先生为他施针,让他得以体面地同她告别。
殷陈只觉得奇怪,今夜的他有些不对劲儿,她祈愿完,偷偷掀开眼帘看他,看他已经明显瘦削的身形,她忽而觉得有一股凉风窜进心头,撕扯着她。
那一瞬,她的眼泪已经先于心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忽而拉过他的手,发了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直至口中传来血腥气,腕上的蛊躁动不安地游动,她红了眼,沉声道:“你敢如此残忍丢下我,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