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第26章
楚方寒这个样子, 天道元灵只能表示：
我看着他不像问题不大的样子。
叶圆圆也在心里砸吧砸吧嘴，表示：不慌，我来劝劝他, 我劝人还是挺行的！
静默片刻后, 天道元灵吐了一个小小小小小的泡泡, 十分勉强地，顺着对自己“语言安抚”能力莫名自信的叶圆圆, 表示：那——好——吧——，你来劝劝试试叭。
“给我吧。”叶圆圆想了想, 很自信地对楚方寒伸手。
楚方寒写满悲恸的眼底，陡然生出一丝微末的希望！
“阿圆……”
他满心慌乱, 专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叶圆圆伸过手去, 却没有拿药。只是拿起那枚剑穗。
这东西拿在手里确实感觉很熟悉。
叶圆圆想，可能对曾经的叶圆圆而言，这个真的很重要吧。
把这种熟悉感归为了身体的记忆，叶圆圆彻底把这点疑惑, 抛在脑后。
然后当着楚方寒, 手中一握。
罡风骤起！凝聚成数道锋刃，劈向剑穗！
！！！
楚方寒意识到叶圆圆想做什么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整个人往上一扑。
直接用身体, 护住剑穗。
锋刃劈在楚方寒背上！
楚方寒没有避让。
他甚至没有感到痛。
倒是叶圆圆被他唬了一跳，挥散了锋刃。
两人错手间, 那枚剑穗, 到底砸落在地上。
而楚方寒手中的太乙还真丹, 也洒落一地。但楚方寒只是用身体圈住那剑穗，护住周围, 不敢动。
他怕叶圆圆还要继续劈。
于是不敢出声。
不敢落泪。
叶圆圆还以为是他被伤得太重，爬不起来。
虽然她在楚方寒挡上来的时候就收手了。但这会儿看起来，他背上的伤痕，还确实挺重的。
想起天道元灵还在背后看着呢，叶圆圆顿时有点心虚地缩缩脖子。
想了想，她也蹲下来，把太乙还真丹捡起，捏碎。抽出其中灵蕴精粹，直接灌到楚方寒伤口上。
“不。
“不。”
楚方寒一手护住剑穗，擡头，看向叶圆圆，一字一句，声音怆然：
“阿圆，我罪有应得。”
“晚了。”
叶圆圆给他看看已经用空的药匣子。
楚方寒再说不出一个音节。
叶圆圆看他一只手，还圈着那枚剑穗。
他扑得快，叶圆圆动手也不慢的。那剑穗，到底是被拦腰斩了一道。
丝线寸断，连同里面的符纸也露出来。
那是一个，用太阴篆文写的“楚”字。如今也被斩成两截了。
楚方寒忍了很久，才压住这遍布全身，锥心蚀骨丶肝肠寸断的痛。
终于可以缓缓擡手，去捧那断掉的剑穗。
叶圆圆看着他的举动，真心不懂：
本来，这个人就是困顿于旧情，是花费漫长时光洗炼道心，最终才成功彻底抛下叶圆圆，去成为天命之子的。
现在，“叶圆圆”不去缠着他了。
他难道不应该感到得偿所愿吗？
他凭什么还要摆出很伤心丶很不高兴的样子来给她看啊？
而且吧……
叶圆圆伸手要去拿剑穗。
楚方寒有所准备，立刻护上去。
叶圆圆挺无奈，只好指指被他藏在怀里的丶已经坏掉的剑穗：
“你现在拿着它，又有什么用呢？”
楚方寒满心满眼，都是哀痛。
他低着头，轻轻摇了摇。
小心地将剑穗，从地上捧起来。
将那张“楚”字，收进散乱的丝线里。
“坏掉的东西，就不要了嘛。”叶圆圆还不死心，试图说服他。
“我，咳咳，我可以补好的。”
楚方寒没有擡头看叶圆圆。只是垂首，看着剑穗，低低道：
“我丶我以后，都会做好的。我不会再犯错。我不会……”
叶圆圆多听两句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戳戳楚方寒的肩膀：
“喂，你看着我。”
楚方寒只能沉缓地擡头。
在某种束手待毙的绝望中，哀毁骨立丶心若死灰的，听着叶圆圆对着剧情，对他的喁喁分辨：
“曾经，叶圆圆想送你剑穗时，你在怀念过去那个刚刚来到昆仑派，什么都不懂，只会追着你跑的叶圆圆。
“现在，我要斩掉这枚剑穗了，你却开始怀念，那个想要送你剑穗的叶圆圆。
“你总是在怀念，已经过去的事丶已经不被需要的东西，和已经离开了的人。
“但，这样是不行的。”
叶圆圆好声好气地告诉了他，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因为过去的，已经不存在了。”
这一刻，楚方寒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痛不欲生。
但叶圆圆不会再给他逃避的机会了。
“你往后看。”
她说，指指他身后：
“后面，什么也没有的哦。”
楚方寒知道的。
他曾经错失的，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他低头，按着怀中断掉的剑穗，闭眼，泪下如雨。
“人，总是要往上走的。”
叶圆圆的话里，并不带指责。就像她只是在平静地指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你一开始，不也是这么想，才顺着其他人的意，一点一点，最终放弃了‘叶圆圆’的吗？”
“不是——”楚方寒急急擡头。
却在此时，时空开始剧烈振荡！
叶圆圆擡头一看，四周魔息漫卷，涌向十方绝仙阵的各处阵眼。遍布阵法中的，时空丶因果的乱流，也被魔息席卷，一起激荡起来，从各个方向，涌向叶圆圆！
叶圆圆眼中一亮，认出这就是她刚刚交给厉七的法门了！哇！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把全书最大魔王身上背的那份天道反馈，拿到手了啊？！
而楚方寒却只以为是叶嬷嬷发动的反击。
瞬间，楚方寒身躯中所有的悲恸欲绝，都化为翻滚的暴戾和嗜血！
他转身，挥荡袖袍！
残缺的混沌星盘，荡开层层灰暗光华。浑厚古朴的星盘气息，瞬间漫成一片无垠的旷古星河。
随着楚方寒擡手一挥，仿若万古长存的星河，轰向方圆四周！
而四周扬起的魔息，亦如瀚海起怒波！以翻覆天地之威，与星河对撞！
一击之下，毁灭激荡，十方堙灭！万法万象，沦为齑粉！
这撼天动地的交手之后，对方无法奈何楚方寒，楚方寒也奈何不了对方。
但，双方都只觉杀意更甚！
魔息又荡起万重怒涛，星盘再展开万千寰宇。他们双方各自蓄力，就要再次摆开阵仗，再做一场！
怒涛卷天，星河坼地。
第二次交手！
但，此时在后面的叶圆圆算是懂了！
厉七明明就在用法门试手，准备要把魔息扇叶嬷嬷头上的。要是他就此掌握魔息蕴养的法门，那她的天道反馈不是马上就到手了？
但，就眼前这个人，拿张星盘在这里挡个什么劲儿？！
合着这个人就是不讲道理，专来坏她好事的？！
她果然是恶毒女配，和天命之子什么的，天生犯冲吧。
“你这个人好讨厌啊！”
叶圆圆一边不满地大声道。同时，通过神识，勾连九芒，试着通过玉册节点，调度一部分十方绝仙阵的力量。
而楚方寒一声闷哼。
他听到了叶圆圆的抱怨，感受到叶圆圆在他身后的动作。
他不懂。
但也立刻收手。
忍下骤然回撤，造成的内府重创。将星盘随意挥挡在后，转身，顾不上身后来袭的滚滚魔息。看着叶圆圆，声音几乎是惶然地：
“阿圆，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此时，借助被玉册节点，叶圆圆成功截取了十方绝仙阵的一部分控制权！
霎时，她周身旋绕着，被她抽取出来的，种种十方大道真意！道种篆字，拂动着她的衣襟袖袍；道光微芒，在她眼中莹莹灭灭。
“你走开啦！”叶圆圆有点生气地对楚方寒说。
而对面的楚方寒，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这一刻，叶圆圆觉得这个人，有点像她曾经见过的丶那些流浪在混沌边缘的上古凶兽。
面对混沌风暴的席卷，它们无比渴望能在她的叶子遮蔽下躲避。却又因为看到她身上的尖刺，而畏惧无措。
最后只能就站在她对面，用哀告的神色，希冀她的收留。
但，叶圆圆才不收留楚方寒的。
见楚方寒还不走。她手握一方天地的时空丶因果运行，对着楚方寒轻轻一指！
楚方寒眼睁睁看着，他刚刚施展后，叶圆圆勉强愈合了一点的身躯，又一次开始破碎。
他袖袍下的手轻颤着，想着，他先让她出气。
只求她不要太生气，不要加深自己的伤。
等出完了气，能够让他为她再稍加治疗……
但，楚方寒也知道，她不会让他的。
所以，他只能失措地站在那里，无能为力地看着叶圆圆，满心惶惶然地说：
“阿圆，你不要生我气。
“你想做什么丶想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做的——”
“我不要你！”叶圆圆大声宣布。
于是，楚方寒的心中，只剩下痛苦和绝望。
他以为叶圆圆是要报复，于是麻木地让叶圆圆施为。
任四维之力，将他裹挟。
但，叶圆圆才不是想扎他。
她只是顺着因果运转，一指，直接将楚方寒送出大阵，破空送回他自己的道场！
同时，最后告诉他一遍：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怎么样。”
“曾经的叶圆圆想要的，现在的叶圆圆已经永远不需要了。
“曾经的叶圆圆想要你的，现在这个叶圆圆已经不要你了。
“你身后，什么都不存在了。
“你怀念的那个叶圆圆，往前往后丶碧落黄泉，都再找不到的。
“你就不要总是想些有的没的了。就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丶要做的事情嘛！”
她最后对楚方寒摆摆手。心说：你就快点去成为你的天命之子，让我也把你身上那份天道反馈拿了就对了嘛。
而在意识到叶圆圆并不是想要报复什么，只是单纯的撵他走……楚方寒眼中，只剩下浓重到化不开的深刻绝望。
而随着他被送走，没有了捣乱的人。
涛涛魔息终于涌上，护住叶圆圆周围。
继而，漫天魔息席卷而上，轰向阵法苍穹丶轰向叶嬷嬷！
本来十方绝仙阵，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魔息逆卷之下，大阵几乎是一触即碎！
叶圆圆被大阵释出，重新落回墟冢之上。
她四周，随着大阵陷落，十方毁灭之威，在向四维崩散。
但厚重的魔息，将她牢牢护持在中央，没有叫她被波及到一点袍角。
直到大阵破碎的狂暴馀波，一点点消散。
魔息终于也缓缓褪去。
叶圆圆看看周围……
上空的云台尽数焚毁，天穹崩解坠落！
继而又都被漫卷的魔息，摧为黑色堙粉。
跟随叶嬷嬷而来，镇压阵眼的仙宫执事们，都化为了齑粉。
这算是真正的被挫骨扬灰了吧。叶圆圆啧啧地想。
魔息堙灭，浩浩汤汤。
整个墟冢，一片毁灭景象，宛若上古战场重临。
而在毁灭的中央，厉七静静肃立。
四周起伏的堙粉灰烬，仿佛是从亘古，飘荡至今。
而厉七仿佛是站在倾摧之上，手握万界生杀，不死不灭的亘古神魔。
正于灰烬中，徐徐站起，重获新生。
他知道叶圆圆在这里。
所以，于漫天纷扬中，于万象毁灭中，他没有在意任何的扰攘，只凝视着叶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