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第44章
太初之始, 万物为虚，天地无色。
无边渺浩中，只有一抹素白, 向着叶圆圆, 缓缓踏来。
楚方寒手中擒着太初之鉴, 将万世苍莽，摘在掌中。
却只是眼中支离, 眉映苍凉，两鬓如霜。
冥茫幻象, 在他身后酝酿丶延展。如雾氤氲，渺渺浩浩。
却只是让他披上无边凄凉, 踽踽独行, 冷浸重衣。
自太初起，本方宇宙的每一种厄难，都对应着一枚咒印符文。咒厄符文如繁星点点，渐次亮起。每一种咒厄对应的, 道衍八万一千种天魔幻影, 渐次成形。
它们在楚方寒手中，那方浅浅地神鉴下翻滚起伏，无声嘶嚎。
太初咒厄印鉴！
本方宇宙第一神鉴！
此鉴可制宰四维因果丶大千万象, 引动亿万上古神魔来朝, 为其驱使。
而楚方寒指尖牵动咒孽，振荡太初浪涛起卷。身后统御万魔, 迸涌太虚漫漫汤汤。
心中却只有无边萧萧。
千顷万象, 映着叶圆圆的身影, 一起揉碎在他眼中。
阿圆……
他开口，却发觉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不敢在她面前, 唤她的名。
柳兰心早已心生畏惧，但也明白越到关键时刻，她越不能退。楚方寒虽有神鉴在手，但她也不是毫无底牌！
她勉强镇住心神，迎上前去。却只发出一个音。
楚方寒指尖轻勾，甚至都没有看向她。
数道太虚幻象，轰向柳兰心。
柳兰心当机立断转身就逃！但刚一提步，太虚之力如无边之水丶无形之气，将她架起。汤汤天魔，如黑色奔雷，将柳兰心身躯丶神魂，一起穿透！
柳兰心只发出半句惨叫，随即七窍涌出黑血！
无数天魔幻影，从她神魂中抽取出因果咒孽，继而化为烟尘，落回太初咒厄印鉴上。
而楚方寒映动神鉴。
一瞬间，昆仑四方天域，各处都有修士，突然失去控制。经脉逆转，灵体扭曲，四肢头颅，鼓胀变形，瞬间失去人形。
继而无数天魔幻影，撕开他们的魂灵肉身，呼啸而出！这些人也在惨叫中，爆体而亡！
一时间，昆仑之内，惨叫四起，万魔徜徉。
最终在神鉴的映照下，万魔洄游，化为烟尘，落回神鉴上，落进楚方寒手中。
“你在……做什么……楚丶方丶寒……”柳兰心大口呕着黑血，挣扎着质问。
“杀人。”楚方寒淡漠道。
太虚咒厄神鉴，在上古昆仑，亦是凶名赫赫的镇派至宝！
四位道祖重开昆仑界域时，上清道祖就用此鉴镇压混沌天魔。之后，此鉴再未现世。昆仑众人，乃至周天万界，都以为此鉴已毁于重铸昆仑之时。
却不曾想，昔日镇派至宝，竟会在楚方寒手中。
也不曾想，他竟然会用来，屠戮昆仑众人！
从不入门的仆役，到某些人坐下道童，到……悬济宗的某一位真人。
楚方寒不仅是杀人，甚至是在咒杀一位得道真人！
“你丶疯了……”
不仅仅是柳兰心，很多隔空遥望之人，都已经面沉如水。要不是林九歌镇着，他们早杀将过来了。
“我追查季元成之死时，在你身上种下咒印。此时，不过是追因溯源丶孽息清算。
“凡与你今日谋划，结下因孽之人，都应该死。”楚方寒淡漠道。
也算是对所有遥望此处的仙君大能们做出了回应。
“至于你——”
他路过已经被按趴在地上的柳兰心，靴履踩在她手边，却依然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你的因孽，应在幽池设陷上。做了什么，且自己受着吧。”
话音未落，数道几乎是穿心而过的蚀体剑痕，浮现在柳兰心胸背。她又是一口黑血涌出，同时她也反应过来了——
这道特殊的蚀体剑痕，是清微宫灵虚魂殿的一道门禁所致。
柳兰心深入幽池丶布置陷阱时，也挨过一遭，留下了一道类似伤痕。只是借助魔道之力给抹去了。
而此时，依楚方寒所说，这种剑痕，无端地印在她身上，应该是……她正在代替纪若清承伤！
所以，先前叶圆圆不知死活地，在地脉崩毁的第一波冲击中，悍然接手仙宫禁谱。不仅让叶嬷嬷多苟延残喘的片刻，连纪若清也被她保了下来！
而楚方寒更是用太初咒厄神鉴，把她和纪若清的因孽颠倒了！
纪若清在幽池幻影中受到的一切，从现在开始都将由她来承担！
“你——！”
柳兰心奋力想起身，但一切抵抗，都被太虚一卷，化为清风。而随即，遗府禁制在纪若清身上的种种伤害，开始浮现累加在柳兰心身上。
在无法形容的剧痛啃噬中，柳兰心忽然意识到，有林九歌掠阵丶有楚方寒以太初咒厄神鉴镇压地脉，叶圆圆现在完全可以轻轻松松，慢慢补好仙宫禁谱。
纪若清现在也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直闯灵虚神殿，去拿季元成的残魂。反正有她替死。
等叶圆圆补全宫禁，彻底掌控仙府力量。
纪若清也差不多该弄死了她，取到了季元成残魂。
到时候，叶圆圆自然可以稳住地脉，把纪若清从容拉上来。
那今日之事，其实就是楚方寒丶纪若清和叶圆圆，三方联手，借助她在幽池的布置，反向设局。踩在她的尸体上，各得其所……！
一时间柳兰心心中的痛恨，甚至压过了肉身的折磨。
但楚方寒三人可以联手，柳兰心却也不是孤家寡人！
一道拂尘，隔空投来。抚开太虚幻象，直夺楚方寒后心。
正是抱朴真君出手来救！
而楚方寒眼中映着叶圆圆的身影，脚步踉跄，本已经不理会身后。
拂尘投来，他心中陡然升出一股狂怒！回手一挥——
四方万魔，齐齐涌出。法宝拂尘被撕解万片，继而化为簌簌黑尘！
“好个楚方寒！”抱朴真君化为遁光，立在半空，一声怒叱，“凭借神物，自定因孽，肆无忌惮！一句‘溯因清孽’，就敢大开杀戒！
“如今你已屠我门下数十，犹不收手，难道还想滥造因果，来杀我不成？！”
楚方寒一手挥开神鉴，展开亿万魔道，看向抱朴真君，目光冷冽：
“凡昆仑众人，敢涉因孽者，都可以死。”
“好丶好丶好！”抱朴真君怒极反向，“小小真人，狂妄如斯，老道倒要来教教你，什么叫天外有天！”
抱朴真君祭起本命灵宝，先天太素真经！经书一展，抖出一枚可焚一切阴邪的先天乾阳真火丶一枚可焚万灵元神的先天三元真火丶一枚可焚万界时空的先天太一真火。
三枚火种，相互盘缠，瞬间衍化为亿万真火雨幕，扑向四周的太虚幻影。
而楚方寒勾动神鉴，亿万魔道，源源不灭。
宛如冥海对陨星。
但短短一息后，林九歌轻一擡手。
万仙剑阵泛起微光。
剑光缕缕，直击两人交手之处，瞬间将真火和幻影统统击碎！
抱朴真君回头对林九歌一礼，犹然愠怒不减，直问：
“林道君既在此镇压，那敢问道君，楚方寒此番倒行逆施，该当何罪？”
林九歌对他略一颔首。抱朴真君才勉强收住怒意，等林九歌给个说法。
但林九歌却只是转身，继续注视下方，声音淡淡：
“今日之事，已损周天大阵根基。
“凡昆仑中人，敢涉其中者，都可以杀。”
林九歌负手而立，身形飘逸，波澜不惊，又杀气腾腾。
抱朴真君微顿。
随即，这个昆仑出名的老好人，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最终，他对着道君背影，面沉如水，一字一顿：
“林道君一言九鼎之人，我无话可说。但楚方寒狂悖之举，也恐难服众。”
“你且等着。”林九歌淡淡道，“待此间事了，大阵稳固，多的是人等着向楚方寒要说法。”
抱朴真君缓缓点头。
继而和林九歌一样，束手而立，看向下方已经重伤垂死的柳兰心。
柳兰心趴在地上，知道自己只有最后一线生机了。
她眼中一冷，忽然左手一握，暴起挥向叶圆圆！
林九歌眼中一凛，十方剑光其下，瞬间断掉柳兰心左臂！
继而剑光化为万剑，钉死柳兰心周遭。叫她再无法动弹分毫，甚至连心念都无法转动。
但是，已经晚了。
一道无形的飘渺气息，落在了叶圆圆手背上。
叶圆圆只觉手背像被蚂蚁叮了一口似的。随即，她有点惊讶地发现，掌下的仙宫禁谱，居然莫名自溃。同时，昆仑地脉也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压制。一种混沌初起丶万物沸腾的汹涌，瞬间燃遍地脉！
冥冥中，某种支撑万物丶庇护万界的东西，忽然塌陷了一块。
诸天万界，所有生灵，同时感到心中一空。
继而毁灭的异相，开始在周天的每一个角落衍化。
无数的凡尘之人，上一瞬还在万里晴空下，与家人笑谈闲话。下一瞬，忽然眼前一暗，继而狂风怒号。无数狰狞丑恶之物，撕开地面丶撕开天空，尖啸着就要爬出来。
诸天万界，天陷丶地鸣丶洪灾丶飓风……齐齐四掠。
大千世界，万道齐喑！
这一瞬，不仅仅是昆仑界域，周天万界都感觉到了大道根基的撼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