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第45章
周天万界都感觉到了大道根基的撼摇, 末日仿佛就要降临！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林九歌一声怒喝，万仙剑阵，耀若天河, 击流直坠, 打入地脉！
万维时空, 所有沸腾翻涌的，瞬间钉固。周天各处的异相, 也随即自散。
无数的世俗凡人，上一瞬看到天昏地暗丶天魔出世, 下一瞬又是朗朗晴天……不少人还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
柳兰心也得以脱出仙阵压制。她狼狈站起，按住断臂, 心中只有劫后馀生的狂喜！
刚刚那暴起一击, 激发地脉崩塌的同时，已将她身上和纪若清的因孽勾连，斩断殆尽！
而叶圆圆自己以血肉经脉为载，重铸禁谱。此时禁谱自溃, 亦会连带上叶圆圆一起自溃！
最终, 是她活了下来，并抹除了因孽。
楚方寒也已经再无法照鉴出她昔日犯过的种种。
接下来，今日之事, 无非就是楚方寒和她各执一词！
楚方寒说是她算计了叶圆圆和纪若清。那她还说, 是楚方寒丶叶圆圆丶纪若清联手算计她呢！
且以今日楚方寒得罪的人之多丶结下的仇怨之广，简直堪称自找死路。她和楚方寒当面对质, 未必会输！
柳兰心心中大畅！只觉此时开云见日。她捂着断臂, 看向自家师尊, 声音凄楚到了极点：
“师父！徒儿不该不听您的教训，偏要往这玉秋仙府来！”
抱朴真君带着些许疲惫之色, 对柳兰心摆摆手。挥手弹出三道先天太素真气，替柳兰心疗伤。其馀的伤势都可以压制，但断臂处，林九歌剑意犹存，先天之气也无法使之恢复分毫。
而抱朴真君也只是略微摇头，让柳兰心稍安勿躁，转头问：
“道君斩她一臂，可有说法？”
林九歌弹指数剑，将断臂碾成齑粉，却只从里面拉出一枚心魔引章。他略微沉吟。
之前，从柳兰心左手掌心中，一闪而逝的诡异气息，竟然没有被斩到半分。
“呵，有意思。”
林九歌略笑，声音中却已有些冷森。
“……心魔引？”抱朴真君显然不知道柳兰心身上，种着这种东西。
而他也只能看到这一层。道君都斩不了的玄奥，他这个层次压根就察觉不到。所以略作思索后，抱朴真君直问林道君：
“既然楚方寒可用太初魔鉴，斩杀同门。那柳兰心以心魔为引，以图自保，虽不是仙家正宗，却也绝不是罪不可恕。
“道君掌昆仑法禁，却纵容楚方寒，而苛求柳兰心。
“难道他嫡脉嫡传，和我别传别府，是同门而不同法？”
林九歌看他一眼，声音冷淡：“让你等着，你就等着。端得话多。”
抱朴真君气得扬倒！
但道君在前，林九歌又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他到底只能黑着脸，多分些先天真气，为柳兰心温养而已。
此时，楚方寒亦在驱动万魔，深入地脉。将被林九歌钉死的异相，吞噬丶澄清。数息后，万魔找到了曾经纪若清被困的幽池所在。
但楚方寒和林九歌都殊无喜意，反而眼底更深。
此处地脉崩塌，已成废墟。一抹幽池，早已随着地脉，化为尘灰。
太初神鉴，映照纪若清还有一线生机，应在此处。楚方寒连试几次，想用神鉴的因果牵引将纪若清引上来。但被地脉塌缩阻隔，始终不得。
而幽池既然不再，那废墟之下，上古清微宫的投影痕迹，亦在消散。
纪若清若再不脱身，只会随着遗府投影，一起消散在亘古光阴中。届时谁都救不了她！
林九歌已皱起眉心。
仙宫禁谱破碎，已经无法打开地脉通道。
而柳兰心身上所负因孽已被洗清。
太初神鉴以命换命的因果逆转之法，也一并失效。现在就算把柳兰心送下去斩了，也换不出纪若清来。
如今想让纪若清脱身的唯一方法，是直接斩开地脉捞人。
但刚刚周天大阵已经被撼摇，此时再动地脉，后果难料。
不过，林九歌稍作沉吟后，依然祭出了本命飞剑。
抱朴真君目怔口呆，看着林九歌真就要冒天下之大不为，在这当口上，悍然为此事！
不过他再转念一想：罢了罢了，谁让林九歌乃是周天万界丶得道称君之人。
毁了这地脉，也不过是要再花费他林道君数十万载光阴，在此镇压大阵丶重铸地脉罢了。
想来别人道君半圣，长视久生。困守这区区方寸之地数十万载，也不过是多打坐几个轮回。
且不提道君之下，万法皆空。光是这无尽寿元，他们这些人，就比不得啊。
只是，抱朴真君兀自心酸丶林道君仙剑高悬，尚未发动之际。
只见地脉之下，一点微光亮起……竟然在废墟之下，照出纪若清一道虚影！
林九歌眉头一挑，待看到纪若清手中之物，当即明悟，继而对她微一点头。
而纪若清的虚影周围，清微宫的御敌禁制已尽数激发。想来是纪若清掌握了上古遗府的禁制中枢，依靠激发遗府庇护，才得以在之前的地脉崩毁存活下来。
只是，此时全力激活遗府禁制，只会让林九歌即使斩开地脉，也无法即刻将其捞出。而同时遗府激活后，其投影也在加速消散。
纪若清当下，已经是十死无生了。
柳兰心也看清了这一点，先是心头一喜，继而又猛地沉下去。因为楚方寒和林九歌在见此情形后，反而表现得比之前轻松不少……这是为何？
她茫然地看向自家师尊。
抱朴真君的见识倒是比柳兰心多些，认出了纪若清手中之物：“这是三生彼岸金莲中的……现世金莲？”
柳兰心心神巨震！
传闻上古昆仑，清微道人得证道君后，游历周天，参悟生死轮回，最终创出一门无上秘法。
以生死丶时光丶轮回之道，熔铸了一支三蒂莲花。其中，往生莲勾连鬼道丶现世莲勾连生死丶来生莲勾连轮回。每朵金莲各有妙用。合在一起，更可以施展出数种近乎道法本源层次的无上道术！
在上古量劫中，正是此莲筑舟，保全住了昆仑最后的火种。但三世金莲随之也毁于量劫。
原来三朵金莲，却并未毁尽，还留下了一朵吗？
只见纪若清对楚方寒遥遥点头，对林九歌一礼，随即祭起现世金莲。
楚方寒同时展开太初咒厄神鉴，映照万类。
而所有遥望之人，忽然意识到，他们打算做什么了！
——既然十死无生，那纪若清就不打算活着出来了。
她今日因果，已印上神鉴。只要她今日，死在地脉崩毁中，那此番所有和她的死亡搭上因孽之人，都要随着她一死，一起上神鉴！
害死她的人，都要给她陪葬！
而届时，因果明鉴，楚方寒去挨个咒死这些人，端得是有理有据，只叫人无话可说。
正所谓——
杀身成仁！
今日，她纪若清就要以一死，清算掉明里暗里丶针对她和宗门的全部仇敌！
然后借现世金莲，直接转世。
而现世金莲，是一门比魔道夺舍更胜一筹丶直指大道的无上道术。
在现世金莲护持下，她自去换一个更加纯净无垢丶贴合大道的新肉身，修为境界都不会有丝毫折损。
更兼体悟过一遭轮回，她日后修行，只会比此时更加通坦！
柳兰心怔怔看向纪若清渐渐模糊在金莲中的虚影，又茫然看向林道君，心中只馀一个想法：
什么太初神鉴丶现世金莲……昆仑这些秘而不宣的家底，这些她，甚至她的师父，都不知道的门派秘辛，几位道君，应该都是知晓的吧。
原来，所谓宗门累积深厚，并非一句虚言。
今日，不是她柳兰心一个人，对抗楚方寒丶纪若清。而是她一个人，在对抗此二人的宗门传承的秘宝丶对抗他们能请动道君的人脉！
柳兰心再一次感到刻骨的冷。
她以为自己筹谋算尽，却不曾想她连对手都没有真正看清过。
……好在，她也自有依靠。
柳兰心捂住自己痛入骨髓的断臂，觉得这道教训吃的不冤。
至少，她清洗了因孽，今日总算不用身死当场。
而只要能活下来，来日方长。
下一次，她必定多准备……断不会被别人仗着宗门，压到如此地步！
但她这个念头一起，忽然眼前一花，继而神念五感，只剩下了唯一的感觉：
痛！
撕裂每一寸经脉，绞碎每一缕神府。
仿佛灵魂念头躯体，都被剁烂捣碎，碾压成灰。而每一粒灰烬又开始继续往下无穷撕裂……
无尽痛苦。
柳兰心惨烈地翻滚哀嚎！
抱朴真君见状已是怒极，但刚一出手，即刻被林九歌拦下。
“欺人太甚！”这一次，抱朴真君忍无可忍，直接寄出本命灵宝！
但林九歌擡手一压。他的本命灵宝先天太素真经，根本来不及展开，就被按回神府中。
而林九歌只是给他留下一句：“她今日因果尚未还清。”
抱朴真君憋得面红耳赤！但道君当面，他能有何办法？
“你……”在做什么？
柳兰心的身躯，一点点化为齑粉，簌簌飘落。而她的双手撕抓进地面，已经痛到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方寒终于低头，注视着她身上的伤，注视着她无法承受的痛楚，挣扎得一身狼狈……
这些，正是叶圆圆此前，一直承受着的。
原来是……这么痛吗？
她为什么不发一声呢？
他到底伤她多少？她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忍下了多少痛入骨髓，却始终寂默无声呢？
是不是因为实在太痛了，她才最终学会转身放手，不要他了呢？
但阿圆，我从来不想你，这样痛的。
只是，阿圆，我总是叫你，这样的痛。
楚方寒闭闭眼，挡住眼中泪涌。
对着柳兰心，轻道一句：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玉秋仙府吗？
“如今就要得到了，可曾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