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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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台下聚集着几个瘦小的身影。。
“那个寡夫要来给我们教书？”
“我看见林校长带他去了办公室。”
“听说他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
“那又怎样，我才不想让一个寡夫教我。”
叮铃铃——
上课铃一响，孩子们四分五散各自回班上。
俞良跟在林叔身后往教室去，林叔话语中充满了感激，“唉多亏你愿意来，不然这群孩子没人教……”
“林叔您言重了。”
谢燕珏看见俞良的身影，往旁边躲了躲，再探出头走廊已经没人了。
林叔站在黑板前方介绍道：“这是新来的老师，俞良，负责教你们的物理和化学。”
林叔讲话的时候，俞良大致打量了教室，初中部的人不多，或者说是愿意让孩子上初中的家长不多，一眼望去整个教室只有十几个孩子，高矮参差不齐，其中包括了初一到初三的所有孩子，教学人数和教室空间实在没办法将他们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区分出来，大多数孩子都皮肤黝黑，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俞良。
尤其是第一排第一个孩子，看起来比旁边的同学瘦小很多，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刘海长到微微遮住眼睛，但无法遮住他黝黑瞳孔中发出璀璨的光芒。
俞良对他微微一笑，教室里响起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叔让讲台让给俞良，俞良扫视过教室里所有学生的面孔，最后一排的男生集体对他做了个鬼脸，他脸色微僵，但很快恢复如常，“我们开始上课。”
谢燕珏从角落里出来，躲在后面的窗户往里看，俞良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了下物理两个字，然后他转过身来，“在开始这门课程之前，我们要先解决一个问题，物理到底是什么？”
他目光温和，扫视教室一圈，“有同学可以解答这个问题吗？”
俞良扫视教室一圈，注意到第一排那位学生几次向他投来期望的目光，但又马上缩回去，他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他，“你想回答吗？”
那个学生和俞良对视上，怯生生站起来，“我，我，不知，道。”
全班哄堂大笑，那位学生的头低得更低。
“答不出问题也没关系，你坐下去吧。”俞良微微一笑，“从字面意思上讲，物指的是万物，理指着的是规律，所谓物理……”
俞良口齿清晰，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全班同学听清楚，碰到学生因为紧张结巴时，他嘴角总是挂着温和的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教得挺好吗。”谢燕珏嘴角微微上扬。
“谢燕珏？”林叔来巡查正好看见他，随着他目光看过去，笑道，“不放心俞良啊？”
谢燕珏“嗯”了一声。
林叔笑了笑，继续去查其他教室。
他的目光由俞良身上向下移到学生们身上，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山区到底又多穷。
有多穷了？
他们的课桌还是十年前那种连体的绿色木桌，一张课桌可以坐两个人，现在每张课桌上挤着三四个孩子，他们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看起来和他们的衣服一样脏兮兮的，唯独一双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黑板。
当然也有例外，最后一排几个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男孩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窸窸窣窣笑起来。
谢燕珏心往下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个纸团正中俞良的脊背。
俞良微微一愣，转过身看见滚落一旁的纸团弯腰去捡，全班同学屏住呼吸看见他慢慢拆开纸团。
俞良展开纸团，上面写着两个字——寡夫。
他微微擡眼，伴随而来的是全班轰天的嘲笑声，他攥着纸条的手不知觉收紧，心被刺了一下。其实同意来这当老师之前他就猜到过这种情形，村里人背后怎么说他他都知道，村里小孩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屑和挑衅。
他扫过个个捧腹大笑笑容夸张的学生，比起气愤更多的是无奈，他将纸团放在讲台上，微微一笑，“寡字写错了，中间不是三横是两横，你应该好好学学语文。”
丢纸条那个男生不笑了，脸色难看下来。
俞良的目光扫过教室里还在哈哈大笑的同学，依旧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哈哈哈哈哈……”
“哈哈……”
“哈……”
笑声停了。
俞良继续拿起粉笔，“那我们继续上课。”
他背过身的瞬间嘴角落了下来，眼神也不再带着笑意。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俞良布置完家庭作业就离开了，顺便嘱咐班长明天早上将作业收齐交给他。
俞良走后，谢燕珏从后门溜进去，拎起其中一个男生的衣领，语气凶狠，“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对俞良放尊重点，乖乖上课别搞事！”
如果是之前的他可能现在已经忍不住动手了，但他答应过俞良不用武力解决问题，所以那怕他拳头攥着再紧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个男生被衣领卡着脖子呼吸不畅，脸色憋成猪肝色，两个手不停地扑腾着，谢燕珏这才松开他的衣领，凌厉的目光扫视过全班人，“我会盯着你们的。”
办公室里，林叔笑呵呵问俞良今天感受怎么样，俞良喝了茶，低声说：“还行。”
“我就说你可以，不亏是你爸的儿子。”林叔重重地拍着俞良的肩膀，“你爸要是看到他的事业被他儿子接手了，肯定很欣慰。”
俞良淡淡应了声。
两个人喝着茶聊了一会儿，林叔突然想起什么，“没想到你和城里来的那小子关系还不错。”
俞良擡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今儿个我还看见他站在教室外面看你，一看就是不放心你。”
俞良眼底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是吗。”
他今天两节课，上午下午各一节，中饭在学校食堂吃的，和孩子吃得一样，一荤两素，还有鸡腿。
做饭的大娘是个热心话多的人，一看他是新来的老师硬要给他打了两个鸡腿，“哎呀，别客套了，来我们这的老师苦了你们啦。”
俞良推迟不过只能接了，大妈和他夸赞林校长，“你看这些孩子吃得多好，在家都吃不到肉，在这还有鸡腿吃，都是林校长自己掏的钱，说孩子长身体要吃点好的……”
俞良耐心听她讲着，突然注意到一个蘑菇头的小男孩眼巴巴盯着自己盘里的鸡腿，见他看过来又马上低下头去。
俞良对他有点印象，是他班上的学生，坐第一排，看起来营养不良，比同级的学生矮小很多，别人大笑时只有他低着头。
“你想吃吗？”俞良摸着他的头问。
蘑菇头猛地擡头，眼睛里冒着星星，重重地点了下头。
俞良笑了笑，把自己碗里多出的鸡腿夹给了他。
蘑菇头端着盘子站起来，憋红了脸，“谢，谢，老师。”
原来是小结巴。
他端着盘子走远了。
俞良拎着公文包回去时手里还提着一挂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娘硬塞给他的，实在拒绝不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几个同村的大爷大娘，他们纷纷围上来，打量着他这一身打扮，“小良这是去学校教书啦？”
“嗯，教初中。”
“哎呀不错嘛，教书好啊，你爸就是教书的。”
“我孙子就是读初中的，他在班上成绩咋样啊，皮不皮呐？”
……
俞良一时之间不知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好不容易脱身已经比预想的时间晚了一个钟头。
他刚推开小院的门，谢燕珏就从房间出来，靠着门框假装不经意，“回来得够晚啊。”
那你不还是一直等着？
俞良并没有拆穿他，将猪肉拎起来晃了晃，“今晚加餐。”
谢燕珏”嘁”一声，“一点猪肉把你喜的。”
但他还是伸手接过那串猪肉准备去做饭，经过一个月的磨练，他的厨艺虽然说不上好，但吃还是能吃，幸好俞良也不太在意口味，做饭这事就落到了他肩上。
“诶你那猪肉切一半留着。”
“留着干吗？”
“咱俩吃不了那么多，放一晚会臭了，我等下提些给刘婆婆送过去。”
谢燕珏当即皱了眉，“你跟她家走得那么近干嘛，一点肉也要送一半。”
“好啦好啦。”俞良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和他想的一样扎手，用哄小孩的语气哄他。
“谁允许你摸我头了。”谢燕珏瞪着他，但没躲。
“我以为你喜欢。”俞良笑着收回手。
事实证明这招确实挺实用，谢燕珏虽然依旧不满地撇着嘴，但没再说什么了。
俞良提着一半猪肉敲了敲刘婆婆家的门，等开门的工夫打量了一下黑焦焦的房子，屋顶一半都烧穿了，房梁弱不禁风地裸露在外面，但老人家拿不出钱重盖只能任它漏着，太阳天倒好，遇到刮风下雨就不好受。
刘志顺开的门，低声喊了句“俞叔”就走开了。
刘婆婆“哎呀”一声，佝偻着身子要迎他进去，俞良只是为了来送肉就没进去，将手递给老人家，“学校发的，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正好给你们家拿点。”
刘婆婆表情微愣，像是在琢磨什么事，“你在学校教课啊？”
“林叔让我去试试，我就想着试试看吧。”俞良将肉递给刘婆婆就先行离开了。
回去后，他原本想帮谢燕珏烧火，谢燕珏一摆手不准他进来，他只好回房间去备课。
日落时分，俞良感觉眼睛不舒服，伸手揉了揉，谢燕珏正好进来，“吃饭了，怎么了眼睛疼？”
他擡起俞良的下巴，用大拇指和食指取下眼镜，“睁开我看看。”
两个人凑的太近，谢燕珏的呼吸扑洒在他眼皮上，痒痒的，但这次他没退缩，眨巴了几下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燕珏。
谢燕珏认真看着他的眼神，最后直起身说：“用眼过度，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要记得注意休息。”
“先吃饭吧。”
谢燕珏今天做得两菜一汤，辣椒炒肉，清炒莴笋和冬瓜肉丸汤，俞良口味清淡，而且吃饭必须有碗汤。他都记着。
“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谢燕珏随口问道。
俞良没有马上回答，他慢慢喝了口汤，琢磨着谢燕珏今天有没有看到，他用馀光观察着谢燕珏的反应，谢燕珏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还行。”
谢燕珏哼了一声。
俞良心一下提起来，但幸好谢燕珏并没有多说什么，可这让俞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到底看见了吗？
第二天一早，俞良就出门准备去上课，正好碰见谢燕珏打着哈欠出来。
“今天起这么早？”这个时间比他一般的起床时间要早太多了。
谢燕珏懒洋洋应了声“嗯”，然后去刷牙洗脸。
俞良虽然奇怪，但急着出门就走了。
谢燕珏等俞良出来门，火急火燎几分钟洗完脸就跟上去了，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途却被一个大婶拦下来硬聊了几句。
谢燕珏一边应付着大娘，一边注意俞良。
“哎呀婶，真有事，先走了。”
他再擡头，俞良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赶紧追上去，可那条通往学校的小路也不见俞良的身影，他低骂了一声，准备继续向前跑。
“谢燕珏。”
谢燕珏回过头，俞良躲在墙角边，眼底带着零星的笑意。
谢燕珏咳嗽一声，扭过头嘴硬道：“我就随便跑跑步。”
“哦是吗？”俞良眼底的笑意更浓，指着与去学校相反的路说，“这条路平坦适合跑步。”
“哦，行。”谢燕珏挠着头准备转身。
“好啦，不逗你了。”俞良笑着说，“走吧，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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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识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