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出门,迎面是一脸不善的丁香。
“芙蓉,刚刚是什么声音?”
“夫人责打我的声音。丁香,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说不让人打扰。不过夫人对你另眼相看,若是你去送茶水吃食,夫人是不会责怪的。”
丁香眼珠子一转,轻蔑笑道:“哼,你以为我傻吗?”
芙蓉这个拖延之计顶多能拖一个时辰,她必须在这一个时辰里见到她要攀附的高枝——赫连禹。
外人只道赫连禹是一个声名狼藉,暴戾恣睢,嗜赌无度的纨绔世子爷。
可芙蓉三次惨死前,赫连禹都曾伸出援手,派出亲信护卫萧笛去救她。
芙蓉赌赫连禹面恶心善,是这世上她唯一能够指望的救星。
芙蓉一路狂奔来到了赫连禹的逍遥轩,让守门的护卫帮她通传。
不多时,萧笛匆匆而来。
“你是少夫人身边的芙蓉?是何要事?”
芙蓉福身,迫切道:“萧护卫,还请代为通传世子爷,奴婢芙蓉,想要以性命与世子一赌。”
赫连禹嗜赌成性,整日混迹在他名下的盛京四大赌坊。
他立下规矩,只要是不怕死的人都可以去找他拿命来赌。
赢了,赫连禹挥掷千金;输了,或被赫连禹的恶作剧整得生不如死,或干脆一死。
“可是这会儿长公主正与世子一同会客。”
芙蓉等不得,即便贵客是皇帝老儿,她也得去。
“萧护卫,请您代为通传。”
逍遥轩正殿,长公主赫连如茵坐在主位,下方一左一右分别是世子赫连禹,相府千金冷素夕。
这冷四小姐是个只看皮囊不看内里的肤浅女子,一心想要嫁给盛京第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赫连禹。
长公主一直有心撮合,这次直接把人带来了赫连禹的逍遥轩。
赫连禹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却号称大晁第一俊俏公子。
从前在府上遇到,芙蓉不敢偷看,如今前来邀赌,芙蓉这才看清楚了他的绝美容颜。
这么定睛一看,芙蓉才明白为何冷素夕为何会如此肤浅。
面如冠玉,眼若明星,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为了这张脸,这副皮囊,可以无视赫连禹的劣迹斑斑。
赫连禹面带微笑,上下打量芙蓉。
“芙蓉?”赫连禹斜倚在太师椅上,慵懒搓着掌心的两枚骰子,漫不经心道,“说说吧,为何要赌,赌什么。”
“奴婢犯下大错,自知无法脱罪,只有孤注一掷。奴婢刚刚在少夫人房中伺候,看见了——邪祟。”
“什么?”长公主倏地站起,指着芙蓉怒道,“你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怪力乱神,侯府怎么会有邪祟?来人啊,把她带下去……”
“你能看见邪祟?”赫连禹坐直身子,饶有兴致,打断长公主。
“禹儿,邪祟之事,不可儿戏。素夕还在此,你要顾及侯府颜面。”
赫连禹笑对长公主:“母亲,若是要顾及侯府颜面,就不该带冷四小姐不请自来我的逍遥轩啊。”
冷素夕在旁劝解:
“殿下莫要生气,还是先听听看这丫头怎么说吧。若证明了她真的胡言乱语,世子自会处理。”
芙蓉继续道:“奴婢不才,是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卜算一些未来之事。刚刚那邪祟上了夫人的身,向奴婢扑过来,奴婢为求自保,用叉杆打了夫人的头。”
长公主冷哼道:“什么邪祟?分明就是你惹怒了绛紫。绛紫曾跟我提过,少仁想要抬你做妾,绛紫反对。定是因为此事,你们主仆二人起了嫌隙争执,所以你才……”
“说吧,你想怎么赌?”赫连禹如传言一般,不顾长公主的面子,又一次打断她。
“奴婢这几日夜观天象,算到今晚子时前后,会有四星连珠的异常天象。”
长公主摇头,“不可能,钦天监都预测不到的天象,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预测得到?”
“奴婢愿以性命与世子一赌。若今晚子时没有四星连珠的异象,奴婢罪不可赦,任凭世子处置。”
“若是你赢了,你所求为何?免了你的罪过?”
“不仅如此,奴婢还想要——去世子的逍遥轩伺候。”
冷素夕微微眯眼,这才正眼去打量芙蓉。
这丫鬟乍看之下只是眉目清秀;再看之下,是清纯可人;定睛打量那双盈盈秋水、楚楚可怜的眸子,分明就是个狐媚子。
冷素夕眼神里多了几分寒意。
“逍遥轩不缺婢女。”赫连禹敛了笑意,对上芙蓉的目光。
芙蓉与赫连禹对视,眼神清澈诚恳,“奴婢所谓的伺候,不是身为婢女伺候世子。”
“你这贱婢,果然是生出了非分之想,痴心妄想,来人啊……”
“你想做世子夫人?”赫连禹又打断了长公主,严肃问道。
“奴婢不敢妄想做世子夫人,只想求一条活路,做侍妾,日后母凭子贵,求个安稳度日。”
赫连禹对芙蓉刮目相看,“有野心的丫头,你不是第一个。但是敢于把这等野心当着本世子的面宣之于口的,你绝对是第一个。”
“真是反了你了!张嬷嬷,拉下去,杖责!”
张嬷嬷跨步上前,死死抓住芙蓉的手臂。
“长公主殿下,您为何不让奴婢与世子打这个赌?难道您相信奴婢有测算天象的能力?”
“笑话,本宫自然不信。”
“既然殿下不信奴婢,就是认定奴婢必输无疑,又何必坏了世子的规矩?让世子落得一个不敢与丫鬟打赌的名声?”
长公主无言以对。
赫连禹手指一弹,一枚骰子打在张嬷嬷抓住芙蓉的手腕。
张嬷嬷吃痛叫了一声,同时松手。
“既然是生死赌约,那么输赢结果就要足够悬殊才有趣。赢了,活就活个漂亮,输了,死也要死得精彩。”
赫连禹居高临下,稍稍弯腰,伸出修长的右手,捏住芙蓉的下巴,强行让她抬头与其对视。
芙蓉勇敢迎上赫连禹冰若寒潭的目光。
若是从前,她怕是要吓晕过去。
芙蓉心道:赫连禹,我此次重生刚好可以顺便帮你改命。你若接得住我这个福星,算你命数大。你若接不住,也无妨,反正一年后你也会下来向我赔罪。
“若今晚没有四星连珠,你便去同我那四条爱犬共度一日。”
长公主和冷素夕听闻此,都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原来死得精彩是这么个意思。
赫连禹养了四条恶犬,以上古四大凶兽为其命名,每一条恶犬嘴下都有十几条人命。
长公主蹙眉低声道:“若真的输了,发卖出去便算了。”
“母亲又要坏儿子的规矩?传出去,我盛京第一赌徒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当是什么好名声?”长公主终是忍不住,在赫连禹的上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赫连禹吃痛皱眉,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母亲放心,会收拾干净的,不会污了母亲的眼。”
萧笛奉命先把芙蓉关押在犬舍的小厨房里。
“芙蓉姑娘,你真的不该出此下策。若是不说想当侍妾的话,说不定还能得个痛快。”
芙蓉苦笑,前面三次她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皆以失败告终,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上策。
萧笛叹息,离开,锁门。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亥时更响。
尽管有了前三次的经验,但毕竟事关性命,芙蓉还是紧张恐惧。
她怕天象有变数,人和事也有变数。
门外传来开锁声,来人是逍遥轩的管事,郭贵。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麻袋和一串麻绳。
芙蓉的心一沉,变数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