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江妈妈反应了几秒, 随后维持气氛地舒然一笑，说：“我都忘了，思渺, 你是不是说今年过年要带个朋友回来？”
“对，就是他。”
江思渺用手肘捅了江鲸一下, 示意他闭嘴，随后半编半圆道，“他叫江鲸……和父母失散很多年了, 所以可能一时触景生情，有点想家, 叫错人了。”
他看向江鲸说, “你就叫叔叔阿姨就行了。”
“叔叔阿姨好。”
江鲸反应过来，当即改口，把礼物朝前一递，礼貌说, “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我叫江鲸，今年要打扰你们过年了。”
后半句的话术是江思渺教过他的, 只是刚才一紧张就给忘了。
怎么办？应该没给他们留下太深的坏印象吧。
“江鲸？”
江妈妈笑了，“这么巧啊，你也姓江。难怪有缘分呢。”
江思渺：“……”
能不巧吗, 他取的。
“嗯！”
江鲸点头说, “我特别喜欢这个姓！是我——”
“……没错，都是缘分, 缘分。”
江思渺连忙截断他的话，说, “进门吧。”
江爸爸接过他手里的礼物，笑着对江鲸说：“你看你，第一次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江鲸摇摇头，只道：“希望你们会喜欢就好！”
礼物还是江鲸当初选的那些，江思渺也没退掉，只重新交换了排序。
血压计给上了年纪的父母，刚好家里那个旧了可以替换；红酒给哥嫂，他们小夫妻俩都喜欢品酒，带回去可以慢慢喝；至于糖果礼盒当然是给江扬了，他能高兴好一阵子。
虽然江鲸一通乱选，但没想到最后还都能对上，也算一种歪打正着。
“进来吧江鲸，没事，和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江妈妈很热情，还给他们泡了茶，洗了水果，“想吃什么随便吃。”
江思渺生怕坐下来江鲸就要被二老拉着唠嗑，一不留神就该被戳穿身份，招呼他说，“走吧，我们先贴春联去。”
江妈妈奇道：“都多少年都不贴了，怎么突然想出了这一出？”
因为江鲸还没贴过呢。
江思渺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给家里整点年味嘛，你看现在过年，冷冷清清的，一点氛围都没有。”
“没有氛围是吧？这个可以有。”
江爸爸慢慢悠悠地按响家庭音响，“恭~喜~你发财！”的音乐声瞬间响遍了全家。
他乐呵呵道，“现在有氛围了吧？”
“……”
确实有氛围，感觉自己瞬间到了超市大卖场。
伴随着音乐，江思渺面无表情地带着江鲸走出房门。
“春联是贴在这里吗？”
江鲸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得到江思渺肯定后又说，“人类真是特别的物种，过个节日还要放个对子在门口。这是为了……辟邪吗？”
“还真猜对了。”
江思渺说，“最早确实是为了避邪除灾的。”
江鲸面色虔诚：“那我得多拜拜，保佑妖魔鬼怪……还有海洋馆饲养员不要再靠近我。”
他边贴边念了出来，“‘平安喜乐福星照，新年大吉好运来。”
“还有个横批。”
江思渺没拿出来，先问江鲸，“你可以猜猜看是什么？”
这江鲸怎么能猜到！
他只能想着从前听过的丶别人说的祝福吉祥话，试探着问道，“早生贵子？”
江思渺：“……”
好像有点不对。
江思渺爸爸妈妈都这个年纪了，在门口贴一个早生贵子也不合适。
于是江鲸又想了一会问，“百年好合？”
“……”
江思渺放弃地将万事如意的横批贴上后，继续带着江鲸去布置窗花，灯笼等。
等江望年一家三口回来的时候，一楼客厅里喜气洋洋，一派过年的氛围。
“哎哟，进来前一眼就看到春联了。”
江望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今年要搞这么隆重吗？怎么，是什么特别年份的纪念年吗？爸妈结婚三十周年了？”
江扬倒是很乖巧，一进来给每个人都打了招呼。
“爷爷奶奶好！”
“小叔叔好！”
“还有……咦？”
“江鲸哥哥，你怎么也来我们家过年啊？”
听到陌生人的名字，江望年顿时警觉。
他抱着吃瓜的心态激动地望过去，随后露出失望的表情——的确是个男的。
等等。
这个男的似乎有点眼熟。
江望年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江思渺当初带来做全身体检的那位吗！
江望年顿时觉得这事态有点不对劲了。
他狐疑地看了江思渺和江鲸两眼，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思渺并没有察觉到江望年的视线，他笑眯眯地揉了一下江扬的脑袋：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对他说，“新年快乐！”
“耶！”
江扬高高兴兴地收下那叠厚厚的红包，“谢谢小叔叔！新年快乐！”
江鲸看着欢天喜地跑开的江扬，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思渺：“江扬有，我没有吗？”
他倒不是眼馋红包，他眼馋的是江扬明明都有一份江思渺买给他的礼物了，竟然还能额外再拿一个红包！等于拥有了两份新年礼物！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偏爱嘛！
“……”
怎么又和小朋友争风吃醋了。
江思渺轻声笑了下，随后认真和他解释说，“这也是我们的过年的传统之一，红包里包的是压岁钱，专门给小朋友的。”
江扬此刻已经跑到了江妈妈和江爸爸身边，他们夸了两句江扬后，也给出了一个大红包。
江思渺说：“看吧。”
江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我是不是也得给红包？可我没有准备！”
“从道理来说，应该不用。毕竟你不算他的亲属长辈，给是情分，不给也不算错。”
江思渺又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而且一般，咳，两个人中有一个给了就行了。你看我爸妈也就给了一个嘛。”
社交关系中，夫妻丶情侣可以被视为一体，只需要给一份红包就够了。
虽然江鲸不理解，其他人也不知道，但是没关系，江思渺自己清楚，就从中品出了一份隐秘官宣的意味在内。
“哦！我明白了！”
江鲸领悟力却很强，“夫妻是一起的！”
江思渺：“对。”
“所以我们也——”
虽然江鲸声音不大，但江思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拽着他要继续去二楼布置，只剩下江望年对着他们的背景若有所思。
江家的别墅有三层，二楼是卧室，和一楼隔开后明显就安静了许多。
江思渺的房间也在这里。
江鲸在门上贴了装饰，听江思渺提起他自己住这后陡然好奇：“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
江思渺说，“不过我难得才回来一次，这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主要都是我以前读书时候的。”
他推开门进去，果然，屋内还是干干净净的，陈设也和他上次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墙上还挂满了江思渺读书时拿过的奖状。
江鲸惊叹道：“哇！”
“忘了说了，我爸妈就这一点不好——爱向人炫耀自己孩子。”
江思渺想伸手挡住让他别看，“连我幼儿园比赛接力跑的奖状都要挂上去。”
但江鲸却只道：“江思渺好厉害啊！”
江思渺果然是特别特别了不起的人类！
从幼儿园就开始远超其他人类了！！
江思渺房间还挺大的，有好几个柜子。
“这个是放书的。”
“这个是放我读书时的笔记之类的，将来等江扬读到初高中了可以继承给他。”
“哦，这个……”
江思渺蹲下来，有点怀念地笑了下说，“这里放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些东西。比如有我小时候收到的礼物，还有考试拿了满分后爸妈给买的玩具之类的。因为不方便带到我那边去，就都放在这里了。”
何况长大了，他也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了。
只是当时他视若珍宝吗，甚至还在柜子外面加了个锁。
江思渺甚至从柜子深处找到了一个很大的储蓄罐，里面叮叮当当地还有不少钱，是他小学时代一笔最宝贵的财富。
“其实我也有东西要给江思渺！”
江鲸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不大丶却很厚的盒子，递给了江思渺。
江思渺愣了愣，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你给其他人买了这么多新年礼物，怎么没有想到给你自己买东西呀。”
江鲸得意说，“这是我给江思渺的新年礼物！”
江思渺：“新年礼物？”
他那天和江鲸去超市的时候，没有见到江鲸买其他的什么东西呀。
江鲸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江思渺打开了那个盒子。
那是一本厚厚的日历，每页是一天。
他翻开第一页。
【2月10日大年初一 星期六】
【江鲸和你说你好！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祝江思渺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最重要的是！要记得继续喜欢我！】
配图：一只简笔画的虎鲸，和一个简笔画的，像是在快乐招手的小人。
……
往后的每一页，都有江鲸的一句话。
江鲸想过了。
江思渺需要什么呢？
他仿佛什么都不缺。
他在网上搜送男朋友的新年礼物，也没有挑到合适的，总觉得送了后江思渺会说谢谢，然后就束之高阁再也不用。
他想给江思渺送一份，每天都能用，用的时候还能想起他的东西。
可是日常用品江思渺都有。
所以江鲸为他定制了一份专属的日历。
“江思渺每天工作都很辛苦，我不能一直都陪在江思渺身边。但是，我的日历可以！”
“江思渺可以把我的日历放在你的工作桌上，每天翻开一页，就能感受到我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工作啦。”
三百六十五页。
他写了三百六十五句话，还配上了三百六十五张不同的插图。
有他自己的简笔画，也有两个人的合照，还有江鲸去搜的，关于虎鲸的照片。
江思渺都不敢想这中间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江鲸挑了那么多不合适的礼物，会给老人送糖，会给小孩送酒。
但给他的，却是那么独一无二的特别存在。
“我……”
江思渺没有想到江鲸还有单独给他准备礼物。
他太自然地把江鲸划在了自己人的范畴里，自然没有人情往来的这份考虑，此刻脑子懵了会，随后说，“我不知道……我没准备。”
他偶尔慌张的样子也很可爱，江鲸刚想说没关系，你亲我一下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就见江思渺举起了自己那个大大的储蓄罐。
“我可能只有这个了。”
他递给江鲸，说，“新年快乐。”
虽然对现在的他来说这里面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块，但是这曾经是他童年时期最珍贵的存在之一。
不过这一幕实在有点好笑，这也绝不是什么等值交换，江思渺都做好了江鲸拒绝的准备，但江鲸却并没有笑，只想了想问，“难道这也是传说中的……压岁钱？”
江思渺：“……”
江鲸还记得他刚才说的话：“不是只有小朋友才能拿吗？”
“那我刚刚漏说了。”
江思渺靠近他一点，小声说，“男朋友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