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江思渺一直吐槽江鲸是笨蛋。
但似乎, 谈恋爱也会让自己跟着变成笨蛋。
他现在就觉得智商好像退化成了自己六岁玩过家家的时候，又幼稚又幸福。
他的鼻息拂在江鲸的脸上，江鲸心跳怦然, 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两人都跪坐在地上，刚翻看过的旧物还散着满地, 他就在这一片凌乱中和江鲸接吻，被亲得后腰发软连连后撤两下，又被江鲸捞回来, 从跪坐变成了岔腿坐着，让江鲸靠得更近。
他的背已经抵到了床脚处, 江鲸的手扣着他的手腕半搁在床上, 两人在换气间隙望着彼此的眼睛，仿佛能听见对方心里的声音。
江思渺亲得有点情动，喉结滚动一下，再次想亲上去的时候, 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小叔叔——”
他心中一惊，热潮极速退却, 下意识去推江鲸，但江扬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江鲸的右手还扣着他的左手, 而他左手抓着江鲸的衣服下摆，腿则曲着卡在江鲸的腰侧，和江扬对视上的那一刹那, 房间内仿佛骤然安静了一秒。
半天后, 江扬歪了下头，有点不解道：“小叔叔, 你和江鲸哥哥……在打架吗？”
地上散了一堆的东西，两个人都互相抓着对方, 表情十分尴尬的样子。
江思渺：“……”
江鲸想解释：“没有，我们——”
“咳，没错，刚刚有点小矛盾，说开了就好了。”
江思渺已经神色如常地推开江鲸站起身来，对江扬说，“我们成年人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你还小，不要学。”
江扬点了下头：“好吧，我知道。”
骗完小孩子，江思渺还有点心虚，摸摸鼻子又问：“你找我干嘛？”
江扬叹气道：“待在下面太无聊了，爷爷奶奶只会问我期末考试的分数，小叔叔陪我玩会儿嘛。”
江思渺想了想，说，“可以。刚好，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关于奥数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运用的小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
江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溜得比谁都快，“我还是去和爷爷奶奶聊会天吧！”
跑出去两步后，他又跑回来，看向江鲸说，“江鲸哥哥，虽然……虽然我觉得你是好人，但是你不要欺负我小叔叔哦！”
江思渺：“……”
江鲸也不生气，只正色说：“我才不会欺负江思渺！”
这下江扬彻底放心了，哒哒哒地跑着下楼了。
江思渺忍不住笑了一声，回头又看向江鲸。
刚才气氛刚好，突然被打断，吻也持续不下去了。
两人只能将房间里的东西整理完毕，又布置了其他房间门口的装饰，随后下了楼准备去厨房搭把手。
如今年味越来越淡薄，江家倒是保留了自己在家做年夜饭的传统。今天是除夕，他们给家政阿姨也放了假回了老家，所以除了预制的八宝饭之类的菜，剩下的都要自己动手做。
江思渺的做饭能力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而江望年因为小时候要带弟弟，还要更出色一点，所以每年他都是家中年夜饭的主力厨。
江思渺下去的时候，江望年正从厨房里探出头：“老婆，帮我把我们带来的熟食礼盒拿一下给我。”
江望年的妻子叫代月，是他的高中同学，性格内向温柔，和人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只对着江望年的时候敢凶上一凶。
“来了。”
她将礼盒递给江望年，江望年趁机亲了她一下，被代月红着脸拍了下手，“大家都在呢。”
“那又怎么了，我们是合法夫妻。”
江望年说。
江鲸眨眨眼，小声说：“他们感情真好啊。”
“嗯，我哥和我嫂子高中就认识了，结婚这么多年也还是像热恋期，甚至还常常丢下江扬单独出去玩。”
江思渺说到后半句时，忍不住带了点怨气。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轮到他这个小叔叔带孩子了。
想当初他哥高中早恋的时候就要他帮忙打掩护。
没想到都结婚生子了，他还是免不了为他哥恋爱而多操心。
江鲸算了算，说：“那他们在一起都十几年了呀。”
天啊。
认识彼此的时间几乎占到生命的一半这么长了。
他和江思渺认识太晚了，还要再活二十多年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十五年了。”
江思渺笑了下说，“感情还这么好，真不容易。”
“嗯？”
江鲸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相处时间越长，不应该相爱的程度也越深吗？”
他虽然现在才和江思渺认识几个月，有点无法想象十几年后他和江思渺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但他总觉得那个时候他应该比现在更喜欢江思渺才对。
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觉得江思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而现在他已经确信了，江思渺是他这辈子，最最最喜欢的人。
“人类不是这样的。”
江思渺摇摇头，像是嘲讽般轻轻笑了下，“大部分人类……都是很喜新厌旧的。感情会随着日常相处里生出的鸡毛蒜皮而逐渐淡薄……”
所谓七年之痒，就是如此。
“喜新厌旧！”
江鲸有点紧张地抓着他，问，“那江思渺将来也会厌我吗？”
然后喜欢上其他人或者其他虎鲸！
“……”
江思渺沉默了下，偷偷望了眼客厅父母的方向，见他们没注意这里后才小声说，“我不会的。”
“真的吗？”
江鲸说，“江思渺也是人类呀！”
他刚刚自己说人类都是喜新厌旧的！
“但是正常人类，也不会喜欢上一头虎鲸的。”
江思渺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只两秒就松开，“所以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你放心，在这点上，我和我哥还是很像的。”
七年之痒在他们这根本不成立，因为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确定是他了。
即便不被世俗承认，不被他人赞同，他喜欢就喜欢了，无关其他。
……
六点半时，年夜饭开席。
江鲸作为客人，被邀请坐在相对中心的位置，有点受宠若惊。
江妈妈招呼他吃菜后，随后像是拉近距离般笑眯眯地问：“小鲸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江鲸说：“我是——”
江思渺抢答说：“互联网工作。”
要是说他是做直播的，爸妈下一个问题肯定是，那你直播名字是什么，说出来我们去给你捧捧场。
要真的被他们知道了账号，那免不了就会发现江鲸在直播里一直提的那个“男朋友”，再一联想下去，江思渺怕自己就要被迫出个柜了。
江妈妈哦了一声，随后又随口问道：“那你和思渺怎么认识的？工作交集？”
“算是巧合吧。”
江思渺又语焉不详地抢答完，给妈妈指了指面前的松鼠鳜鱼，“吃这个，这个好吃！”
江望年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江思渺一眼，用开玩笑的口气问道：“不会是街上捡来的吧？”
江思渺骤然被呛，咳了好几声。
“哎哟，这话说的。”
江妈妈被逗乐了，“哪里能捡到这么英俊的小夥子，你去捡个试试。”
江思渺：“……”
嗯，不难，多去海洋馆刷刷脸说不定就捡到了。
江妈妈又问道：“那你今年几岁啦？”
江鲸说：“二十二啦。”
“刚毕业啊。”
江妈妈说，“哪个学校的呀？”
“妈。”
江思渺面露不愉道，“别老打听别人隐私行不行？”
别问了，再问下去就该露馅了！！！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
江妈妈露出个抱歉的笑来，只是过了不到五分钟，她又忍不住问，“小鲸呀，那你对象找了吗？”
江思渺：“……妈。”
“找了！”
江鲸这次却答得十分果断。
江妈妈立刻对江思渺说：“你看看人家！刚毕业已经把个人问题落实好了！我们也不是催你，就是你得学学！”
江思渺：“……”
不好意思啊，他说的对象就是我。
这顿年夜饭吃得各怀鬼胎，江思渺胆战心惊，江望年满腹狐疑，只有江鲸吃得美滋滋。
太丰盛了！
果然人类过节很有仪式感！！
今天的菜是他吃过种类最多，也最好吃的！！
吃过饭后，江爸江妈打算放着春晚当背景乐，再打两圈麻将。
江爸爸说：“叫思渺来，他打得好。”
“我不了。”
江思渺已经穿上大衣，站在了门口，挥挥手说，“我要去放烟花。”
江扬一听烟花就兴奋了：“小叔叔！我也想去！！！”
江思渺原本是打算给江鲸放的，但拒绝小孩子也不太好，想了想点头说：“来吧。”
三人一起来到了别墅的院子里，江思渺买了好几种不同的烟花，和江鲸从车上一起搬下来还费了点力气。
他问江鲸和江扬，“先放最大的吗？”
江扬兴奋拍手说：“好！！”
江鲸也没意见：“江思渺想放哪个就放哪个！”
其实江思渺好久都没放过烟花了，何况是这种大型的，点火前还有点害怕。
江扬已经捂着耳朵站在了另一边，而江鲸看了看，过来，给江思渺也捂上了耳朵。
江思渺被吓得打火机一颤：“你干嘛？”
江鲸说：“点烟花前不是要捂耳朵吗？”
他刚刚看江扬就是这么做的呀。
“不用！要捂捂你自己的！”
江思渺说完，又嘱咐说，“你退后点，擡头看好了。”
他按下打火机，第一筒烟花瞬间被点燃，他带着江鲸后退几步，只几秒后红色的烟花就冲上了天空，砰地一下绽出绚丽的光华。
江扬捂着耳朵大叫起来：“哇塞！！这个好漂亮！！！”
江思渺转头看向江鲸，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江鲸却没有出声。
他只是直直地看着这些烟花，下意识张大了嘴。
太漂亮了。
他自认来人类世界他已经见过许多漂亮的风景。
山河，海洋，湖泊，日出日落，人山人海，他都一一领略过。
但是当烟花绽放在天际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一美丽的神作而惊叹。
这是人类创造出的艺术美景，灿烂如流星，又像是一场花火。
他仰着头，心脏都在震颤，几乎有瞬间想要对着烟花许愿。
一分多钟后，烟花放完，他有点落寞，又有点期待地看向江思渺：“还有吗？”
“当然还有。”
江思渺又放了几个不同类型的，还让江扬也试着点了一把小的，把他高兴得和猴子似地上蹿下跳。
最终，江思渺拿出手持的仙女棒烟花，三个人一人点了一根。
江扬嫌这个小的不刺激，放完后就进屋去了。
江鲸倒是觉得很好看，演都不眨地盯着他，可惜也很快跟着灭了。
“没有了。”
他有点沮丧地说。
江思渺又给他拿了一根：“还有的是，你想点多少根都可以。”
江鲸不怎么会用打火机，只能把自己的烟花凑过去，借着江思渺的火花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烟花。
两根烟花碰在一起，“嚓”地一声，蹦出了一些声响。
江鲸心底也像是有什么，“嚓”地一下被擦亮了。
他和江思渺的相遇，如同两根不相干的烟花。他借了江思渺的光，才看到这绚烂的人间。
今天真好。
江思渺陪他过年，吃年夜饭，贴春联，还放了这么漂亮的烟花。
过年真好。
江鲸原先好奇地盯着烟花，现在却侧过头，贪恋地看着江思渺的侧脸。
在黑暗夜空下，江思渺的脸被闪烁的金色烟花映衬得十分温柔好看。
那比烟花更珍贵，更美丽。
“老婆真好。”
他忽然道。
江思渺全身骤然一震，磕巴了一下，说：“什么？”
“我听到你哥哥就是你这么叫你嫂子的呀。”
江鲸表情无辜道，“这不是给伴侣的称呼吗？我不可以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