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宅里,李亨独自静静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心中想着什么事情,一言不发。
忽然间,李静忠走进来低声道:“殿下,永王要见您,带了许多财物。”
“哦?”心情烦闷的李亨顿觉诧异,“让他进来。”
他感到很奇怪。
李璘已多年不和自己私下亲密来往,除了宫廷宴会上不可避免碰面。
倒是一直和李琩打的火热,怎么今儿来自己府上了?
正想着的时候,李璘笑容满面地走进书房,向李亨行礼。
李亨也起身还礼,脸带笑意道:“十六郎,稀客稀客,有事?”
他听李静忠说李璘带着财物前来拜访自己,可宅里并无喜事,那定然是有事相求。
“无甚大事,也不能登门?”李璘故作笑语。
“哪里哪里。”李亨拉着李璘坐下,大笑道:“你我为兄弟,没事欢迎常来为兄这里坐坐。”
嘴上这么说,李亨心里却嗤之以鼻,说是兄弟,却无端生了许多隔阂。
天宝五载年初,李亨的大舅子韦坚和边将皇甫惟明在景龙观会面,酿成祸端,李亨被迫和太子妃韦氏和离。
年末,又因连襟柳勣告发老丈人杜有邻图谶,李亨含泪将杜良娣废为庶人。
这两件事都是李隆基借李林甫之手敲打李亨,除掉了李亨的不少心腹。
自此,李亨愈发隐忍,如履薄冰,太子当的十分憋屈。
巧的是在李亨为太子前,李林甫一直力挺李琩为储君,只是李隆基没有同意。
所以,李亨恨李林甫的同时,也有点讨厌李琩。
李琩又逐渐和李璘玩到了一起。
而从天宝六载开始,李璘就开始刻意疏远李亨了。
没办法,开元二十五年,三庶子案中,太子李瑛和与其关系要好的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同被杀。
若李璘和李亨再交好,哪天李隆基再来一次庶子案,势必要牵连李璘。
无奈之下,李璘只能含泪演戏疏远李亨。
只是这一演就是十年,演着演着,好像演成真了。
李璘此刻前来,并不打算透露潼关即将失守的消息,李亨并不值得信任。
他也不打算再向任何人透露,言多必失。
此举只是想修复修复同李亨的关系,为日后留条后路。
“阿兄操劳国事,近日消瘦了许多。弟甚是关切,略备薄礼,还望阿兄注意身体。”李璘很认真说道。
那些送来的礼物都在外面放着,自有人接收,不需李璘亲自呈送。
李亨闻言,看样子十分感动,眼中差点泛起泪花。
他再次拉起李璘的手,沉声道:“多谢十六郎关心,你有心了。”
“昔日阿兄与弟感情和睦,如今想起,无不怀之念之,奈何后来形势逼人,弟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兄海涵。”李璘使劲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
只是实在挤不出来,哭的比笑的还难看。
“兄从未在意此事,十六郎无须如此客气。”李亨只当没看到李璘的惺惺作态之姿。
李璘又客气了几句,和李亨东拉西扯说了一通后,约两刻钟后,才离开了太子宅。
待李璘走了后,李亨面无表情对李静忠道:“他送了些什么?”
“回殿下,什么都有,奴刚才清点一番,价值颇高。”
“嘶......”李亨一脸疑惑,自言自语道:“他压根没提要我办什么事,却送了这么多财物,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璘出了太子宅,又前往陈玄礼家,身后是载着财货的车驾。
到了陈玄礼宅前,陈玄礼并不在,李璘倒也没在意,向管事说明来意,奉上财物便回十王宅了。
侯莫陈妃看着空荡荡的车驾返回宅子,觉得十分肉疼,好多都是积攒多年的珍藏。
“别心疼了。”李璘劝慰道:“也许,不久后你就知道这些身外之物能发挥多大的价值。”
侯莫陈妃并没听进去,瞪了李璘一眼,“今晚不许碰我!”
“也不准碰其他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
李璘哭笑不得。
碰?碰个屁?先活命再说!
......
右相府,杨国忠看着心腹翰林学士张渐递来的奏报,嘴里说着:“永王先是拜见圣人,劝阻不成回府后,又送重礼与太子和陈玄礼,却什么要求都没提。”
“他要做什么?”他冷冷问道。
张渐眨巴着眼睛,奋力想了想,犹豫道:“他可能是想巴结太子与陈将军。”
“太子。”
“陈玄礼。”
杨国忠念叨着两人的名字,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拍大腿,恶狠狠道:
“谁都知我与太子不合,也与陈玄礼不对眼。他前脚奏明圣人不能同意我令哥舒翰出关的建议,后脚就去示好我的对头,这是在打我的脸啊!”
“谁给他的胆子?失心疯了不成?”
“来人!备马!”杨国忠怒不可遏道:“到十王宅,我要见永王,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
十王宅,永王府。
“嘭”的一声,李璘的门被人径直推开,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
他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瞧,只见杨国忠带着一帮气势汹汹的随从脸色阴鹜地盯着自己。
心中暗道不好之际,他挤出笑容道:“右相,您这是?”
“哼。”杨国忠冷冷道了声,“永王平日里沉溺美色,怎么今个关心起了国事?”
李璘现在算是真切体验了杨国忠的威势。
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像是在审问犯人。
“我......”李璘慌忙赔笑道:“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无意得罪右相。”
“误会?”杨国忠嗤笑一声,“我可没说你得罪了我,我只是在问你——”
“为何操心国事?为何见太子,又赠重礼与他和陈玄礼?”
“莫不是因在圣人面前妄言哥舒翰要败,长安危在旦夕,而撺掇太子和陈玄礼趁机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