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贼军为何撤退?”王思礼很客气问道。
他认为李璘肯定知道原因。
高适和皇甫劲松也是一脸期待看着李璘。
李璘有些恍惚,他苦笑道:“这个......我不知道。”
此时,已是寅时三刻。
“兴许,叛军累了?”李璘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们累,我们也累啊。”王思礼默默说道。
......
叛军大营,安庆绪已经传令全军暂时休整,天明再继续攻城。
距离天明,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了。
因为,崔乾祐认为晚上看不清楚,李璘诡计层出不穷,攻城吃亏太多,建议天亮后再做打算。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应对之前,安庆绪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建议。
城内,梁丘杰很高兴。
趁着箭雨停歇的空隙,他带着弩营捡了数不尽的箭矢,足够弓兵营用了。
而且,还附带收获了一些弩支,也能供弩营用一阵。
抛入城内的大石头也被迅速破开,放置在城头备用。
安庆绪全军压上这一波,潼关守军几乎没怎么损失,除了几个倒霉鬼被投石机投出的石头砸死,以及中了流矢身死外,再无一人受伤。
而城门外,叛军堆积了近千具尸体。
从云梯跳下来受了伤,或是被踩踏受重伤的叛军起码也有近五百人。
整个潼关四千余名将士,无不对李璘敬佩至极。
“殿下,贼军这些礼送的真及时啊,要是再送些粮就好了。”梁丘杰笑得合不拢嘴。
“粮?”李璘翻了个白眼,“城外到处都是,我已经让皇甫劲松带人去收了。”
“啊?”
梁丘杰一下没反应过来,准备再问两句,忽然想明白了,只好报以讪笑。
“等皇甫劲松回来,带上你的人把地窖里的尸体都挖个坑埋了吧。”李璘又叹气道:“虽然他们想投降,可终究未成行,是我们大唐的人。”
“做完这些,就抓紧休息,贼军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李璘就离开了。
他决定与王思礼、高适三人轮流休息一会,同时也安排士兵们抓紧休整。
一个半时辰一晃而过,天色早已大亮,并未有任何鸡鸣之声。
倒是有些早起的鸟儿,掠过满是鲜血与残躯,此刻却寂静无声的战场。
它们停了下来,试图找些吃的。
李璘是三人中最后一个入睡的,叛军一直没有进攻,所以也没人急着叫醒他。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被叫醒了。
因为,火头军把早膳做好了。
仅剩的一些马肉在昨夜战斗停歇后,就被众人吃了个精光,包括骨头都被磨成粉下肚。
所以,这顿早膳很特殊。
李璘与高适、王思礼看着眼前热气腾腾、异香扑鼻的肉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先动筷子。
士兵们也没动,中层军官都在看着他们三人。
统帅们先用膳,是军中雷打不动的规矩。
何况,这顿特殊的早膳,需要三名统帅做个表率。
“永王,你官职最高,你先来?”王思礼咳了咳嗓子。
“这怎么行。”李璘一脸诚挚,谦让道:“军中你资历最高,乃尊者,你先来才是。”
王思礼笑了一声,又看向高适,“达夫兄,你最年长,长者为尊,你先来。”
达夫是高适的字号,王思礼已很久没这么称呼过他了。
这一刻,为了请高适先动筷子,他十分客气。
高适叹气一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正准备下咽,突然放下碗筷,捂着肚子道:“糟了,肚子不舒服,我去方便一下,可能要很久,你们先吃,别等我了啊。”
说完,不等李璘和王思礼点头,他拔腿就跑。
这......
李璘与王思礼面面相觑。
王思礼准备再谦让一番时,皇甫劲松突然说道:“王都将自小扎根于军中,素有威名,雅望过人,应当先来。”
“就是,王都将是咱大军主心骨,应第一个动筷子。”梁丘杰也一本正经说道。
说完,他还悄悄伸手在背后比了个手势。
稍远处弩营的士兵们心领神会,跟着高呼,“王都将先来!”
“你们——”王思礼顿觉被架在了火上烤。
李璘双手一摊,笑道:“王将军,袍泽们的呼声你也听到了,盛情难却,还等什么?”
“我.....我.....”一生刚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王思礼支支吾吾,还想反驳几句。
但最终,他叹了口气,心一横,以视死如归的表情说道:“我先来,我先来。”
皇甫劲松、梁丘杰,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老子等着,他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接着,王思礼夹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噫,真香!”他嘟囔着,看向李璘,“永王也动筷子啊,等会叛军打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吃饭?”
“好。”李璘内心一直在反复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此时也差不多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感觉心里舒坦很多。
拿起筷子,鼓起勇气,夹起一块肉打算放入嘴里。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名传令兵忽然跑来,躬身道:“禀殿下,长安来使者了!”
“是谁?”李璘顺势放下碗筷,好奇问道。
“十六郎,好久不见,是我!”传令兵身后冒出一男子,锦衣玉袍,气度翩翩,含笑看着李璘。
“十八郎!”李璘吃惊不已,“你怎么来了?何故啊?”
来者正是寿王李琩。
“哈哈,没想到吧?”李琩哈哈大笑,“我不仅人来了,我还带来了粮!”
“说吧?打算怎么感谢我?”他指着远处说道。
李璘连忙望去,只见远处的官道上,百余粮车如一字长蛇,由远及近驶来。
“太好了!”他兴奋至极,飞起一脚,踢飞了眼前那碗特殊的肉汤。
“什么?”一旁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的王思礼如遭雷击,碗筷从手上跌落。
“嘭”
那碗汤倒扣于地,碗破了,汤撒了,就像他碎掉的心。
“呕呕呕!”他立刻蹲在地上开始呕吐。
......
叛军大营,休息几个时辰后,安庆绪脸色并未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难看,甚至是有些恐惧。
因为,他的营帐中也来人了,而且不止一人。
“晋王,几日不见,如隔三秋。”领头之人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