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带着二十名骁勇善战的老兵骑着二十匹马先走一步。
另有二十匹马留给了潼关城头吸引叛军注意力的士兵,等大部队走远了再骑马撤离。
李璘需要先解决灞上李福德统率的三万城防军。
至于怎么解决,李璘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叮嘱王思礼和高适带着大部队得走快。
好在运粮队带来的十几辆马车和牛车,足够拉着此前负伤的士兵。
王思礼和高适边走边谈。
“我看永王刚才从你那取了一封诏书?”王思礼问道。
“嗯,那日晚上他找到我提了几嘴,我临摹那封擢升永王为行军司马的诏书誉写的。”
“明白了,难怪他要用二十骑夺灞上,看来那封假诏书有大用。”
“什么假的?王将军,此话不妥,那是真的!”高适哈哈大笑。
他笑完,又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问道:“那晚往我嘴里塞破布的人是谁?我记不清了。”
“怎么了?”
“那破布一股腥臊之气,像是擦脚用的,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哈哈哈哈。”轮到王思礼开口大笑了,“天若有情天亦老,三千越甲可吞吴。”
“我一介武夫,没啥文采,但也觉得永王这句诗真乃神乎其神也。”
高适点点头,“永王乃有感而发,可遇不可求,这句诗会名扬天下的。”
“对了。”他又问,“那些送粮的人都清理干净了?”
“干净了。”王思礼答道:“除了领头的和十几个丝毫不知情的农夫,其余都杀了。”
实际上,当日审问鹰钩鼻男子时,鹰钩鼻男子招供杨国忠只想毒死李璘、王思礼、高适以及其余十多位中层将领,并不敢对所有守军下手。
只要几个将领一死,潼关守军群龙无首,既不足为惧,还能为长安所用。杨国忠确实打的一手好算盘。
关于这个秘密,三人守口如瓶。除此外,唯一的知情者皇甫劲松肯定也不会说出去。
潼关城,雨后初晴。
安庆绪神色复杂地站在城楼上,右手拿着一封信。
那封信是李璘留给他的,信上写了一句话:
“潼关是你的了,长安见。”
同罗精骑的首领,阿史那从礼大大咧咧道:“李十六被吓跑了,何不现在挥师长安?我愿带精骑为先锋,兴许能在城外追上。”
闻言,崔乾佑、孙孝哲、高尚、安庆绪等人都像白痴一样看了眼阿史那从礼。
他们很清楚,难缠的李璘这么轻易和突兀放弃了潼关,一定不是出于惧怕。
要不是长安城发生了变故,要不就是耍诈,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
因为,塘骑刚刚来报,偶然发现两日前有一支朔方精兵秘密路过了河东,速度非常快。
那么,这支奇兵应该是刚刚拍马赶到潼关附近,极有可能会在中途埋伏,用于伏击他们。
本来最快还得两日,如今提前到,正好利用他们急于把握时间拿下长安城的心思,打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灵宝之战绕后偷袭的同罗精骑一样。
“好狡诈的李十六!”安庆绪在心里默默咒骂一句。
他看向诸将,“在潼关安营扎寨,派塘骑往西边侦查敌情。”
“点烽火,速传军情至洛阳。”
......
夏日总是阴晴转换很快。
雨彻底停了,天空西边一大片红彤彤的晚霞,预示着接下来几日都是好天气。
李璘一路疾驰到了灞上。
李福德远远看见潼关方向来了二十名骑兵,十分惊讶,到了跟前才发现是李璘亲至。
“永王,敢问这是有何要事?你要回长安吗?”李福德阴恻恻问道。
来之前,杨国忠反复交代了李福德,只要发现潼关大军任何人胆敢回长安,一律按违抗圣命对待,格杀勿论。
话虽那样说,李福德哪里敢直接动手,肯定还是要问几句。
“奉诏回京!”李璘从怀里掏出一封诏书递给李福德,说道:“户部前来送粮的人带给本王的。”
李璘身后,户部那名押送粮食的小吏赶紧陪笑,“是的,是圣人命小人专程带给永王殿下的。”
说完,他低下了头,手脚微微发抖,并没有人注意到。
李福德将信将疑接过诏书,打眼一看,确实是翰林院经常拟定诏书的那位翰林笔迹,末尾还有圣人的亲笔署名。
“怎么没有中书门下印?”他问道。
“事急从权,圣人没走中书门下,应是口谕命翰林拟旨。”李璘淡淡应道。
开元十一年起,圣旨皆由中书门下审议后盖上大印,才能生效,视为符合礼制。
但也存在万分紧急时,皇帝绕过中书门下,直接颁布谕旨的情况。
李福德想起了昨夜半夜还在冒雨赶路的运粮队,知道情况紧急,便信了大半。
“都放下兵器,永王是奉诏而来。”他示意手下警戒的士兵都放下手中军械,开始仔细看诏书的主要内容。
“闻朔方军先锋将至长安,特命潼关大军撤离潼关,以空城麻痹叛军,诱敌深入,于长安城外配合城防军与朔方军,伏击贼军......”
李福德看着诏书,顿觉额头冷汗直冒,这个计谋太大胆、太冒险了。
而且还需要他的城防军配合,这群城防军士兵战斗力如何,他一清二楚。
“李将军。”李璘大有深意,轻轻说道:“朔方军先锋将至,此事绝不可外泄,否则杀头。圣人没给你们送谕旨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
“我揣测圣人的意思是:今日晚上或者明天,我潼关军与朔方军作为主力,伏击刚刚拿下潼关急于夺长安的贼军,你们城防军作为诱饵。”
“所以不能让你们知道,不然恐军心不稳,但李将军知道无妨。”
被李璘这么一提醒,李福德有些害怕了,极有可能是自己领兵作为炮灰。
一帮比在灵宝的哥舒翰大军还要乌合之众的新军,毫无作战经验,能挡得住谁?
何况,新兵许多都是被半强迫半哄骗招募而来,听说要对付潼关精兵,数日来已经开小差跑了不少了。
李福德为此焦头烂额,管都管不住。
要是再听闻即将对付叛军,那更是跑的比兔子都快。
城防军当诱饵太合适了,一旦与敌相接,绝对是一触即溃,四散逃命。叛军追杀的兴起时,朔方与潼关精兵绕后偷袭,定然是大胜。
难怪要放弃潼关,真是妙计。不这样做,叛军怎么会上当。
所以杨国忠也没有告诉自己,是担心自己泄露消息,军心大乱。
自己更不敢跑,跑了必会被满门问罪处斩,只能硬当诱饵。
“多谢永王提醒。”李福德认真地拜了拜,他和杨国忠一样,十分贪生怕死。
“无需客气。”李璘收回诏书,“李将军放心。”
他笑着说道:“我会抽一百精兵保你周全。”
“这.....太好了。”李福德很感动,但也知道李璘先是提醒自己,又主动提出派兵保护自己,这样做多半是有事相求。
“永王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李璘神色一正,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对方很上道。
“我需要你们提供军马,要求不多,就三千匹。到时候助我们打了胜仗,我一定会在圣人前替你美言几句。”
“三千......”李福德苦笑,他也只有五千骑兵,一股脑匀出去三千,有些伤筋动骨。
但确实要给些马,不然到时候士兵一股脑跑了,导致伏击失败,自己下场难料。
“这样吧,折半如何?你们也要有步军的。”李福德沉吟道。
“也行,多谢。”李璘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要的岂止是三千匹马,他全都要,不仅是马。
“既如此,事不宜迟。还请李将军现在拨付一千五战马,我领着去接正往这边赶路的袍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