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未褪,李璘带着三千匹马离开了灞上。
李福德的一帮部下十分疑惑,他们是防备潼关精兵的,为何此刻要送军马给对方。
对此,李福德解释是朝廷密令,他也没办法。
夜色笼罩,月升乌啼。
李璘带着潼关三千精兵很快又回到了灞上,两名士兵同乘一马,倒也快不少。
“永王真是兵贵神速。”李福德忍不住夸赞。
他看到潼关士兵人人带着肃杀之气,队形整齐划一,便觉得李璘精于治军的传闻真是一点不假。
相比之下,自己就差远了。
“多仰仗于李将军的军马啊。”李璘笑眯眯说道,高适和王思礼也眉开眼笑地紧随其后。
“对了。”李璘又说道:“还有一样东西,也要与李将军相借。”
“什么东西?”李福德一头雾水。
“借汝头颅一用。”王思礼替李璘做了回答,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紧接着,最前方的八百名老兵立刻一阵砍瓜切菜,转瞬间将这支城防军的中高层将领屠戮一空。
等其余城防军士兵反应过来时,已是来不及了。
近三万新军被三千精兵骑着马团团围住,刀光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与猩红。
“都听着,本王为圣人之子,奉诏讨贼,无意伤害你们。”李璘大声喊着,“奸贼杨国忠蛊惑圣人,专权误国,欲以城防军行逆谋。圣人特密诏令本王兴师讨贼。”
“将士们,本王素知你们从军乃不得已为之。现在,杨贼的心腹及其党羽已伏诛。本王在此承诺:其余人等,无论军中何职,放下兵器者可自由来去,拿起武器者,格杀勿论。”
“要走的,财物我们分文不取,粮食可带两日。”
李璘说完,命令柴铭迅速组织传令兵将这些话传到城防军每一个士兵耳中。
三万人,他就是喊得再大声,也不可能所有人能听到。
倒是冒出来几十个不服,打算借机煽动士兵顽抗的人,皆被迅速当场杀死。
两刻钟后,大局平定。
大多数城防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人壮着胆子放下手中的武器,其余人有样学样。
潼关军没有为难,让他们排好队,领取了两日干粮便离开了。
李璘看到城防军士兵放下的兵器军械直皱眉。
没有统一的制式兵器,做工极差,甚至还有些是农具,也没有几副像样的甲胄。
而且经询问,李福德并没有组织士兵们进行训练,反而是天天设宴,花天酒地。
李璘一声叹气,这帮新兵蛋子除了撑场面,一无是处。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五千匹马都还不错,粮草也足量。
“为何还有一些人不愿离开?”李璘皱着眉问道。
他看到约莫有两千多士兵只是放下了兵器,但没有离开。
“禀殿下,正要给您说。”柴铭道:“这两千五百新兵要不是无地可种的流民,要不是大狱里犯了罪的囚徒,要不就是备受主人欺辱的奴隶。离开了也无家可归。”
“他们听说您对待士兵们很好,刚才也看到咱的兵军纪严明,不滥杀无辜,想——”
“哦。”李璘抬手打断柴铭,“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想跟着我们是吧?”
“是是是。”
“倒也不是不行,咱们人有点少……”
李璘陷入了沉思,王思礼却出声打断,“不妥,这帮人只会拖后腿,误大事。”
一旁的高适也表示有这方面的担忧。
“唔。”李璘想了想,沉吟道:“去把皇甫劲松叫来。”
皇甫劲松很快便来了。
李璘看着皇甫劲松,殷切道:“劲松,我们要连夜奇袭长安办大事,你们工兵营暂时用不到。”
他指着远处逗留在原地的城防军,吩咐道:“这些准备跟随我们的两千余士兵,交由你工兵营。”
“我们入城后,你带着他们找地驻扎着。”
“地方的话,驻扎在香积寺吧,那地方大!”
皇甫劲松一听自己不能跟着李璘去宰杨国忠,顿时急了,嚷嚷道:“要不让别人做吧,卑职——”
李璘抬手打断,“这些人恐怕看出来我们要清君侧,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有点胆量,好好训练,后面能为我们所用。”
“你就指望三千人平天下?这是军令!”
皇甫劲松一下无话可说了,只好有些委屈道:“遵殿下令。”
“快去吧。”李璘催促道。
“是。”皇甫劲松一边走,一边嘟囔,“等宰了杨贼,俺说什么也不待在工兵营了,俺要杀敌……”
李璘摇头苦笑。
接着,他抬头看向王思礼和高适,“差不多了,速战速决。城防军散去的士兵虽然没马,万一遇到其他有马的人,告知了情况。消息外泄到长安,就很危险了。”
“不用担心。”王思礼笑道:“我命人拦住了通往长安方向的路,只进不出,没有人会知道的。”
“好!”
李璘大喜,他之前疏忽了这一点,反倒是看似粗豪的王思礼考虑周全。
“现在,通知各营!列队入长安!”
“宰杨贼!”
夜深沉,一队精骑兵终于到了华阴,正是穿过河东越向西越过黄河再沿着冯翊(今大荔)南下的仆固怀恩三千先锋大军。
华阴位于长安和潼关之中,华山就坐落于华阴,也是战略要地,而灞上又位于华阴以西,距离临潼很近了。
“稍作休息。”仆固怀恩吩咐道:“塘骑各去长安和潼关看看情况,到长安的人要禀明圣人。”
......
潼关城,篝火熊熊燃烧着。
安庆绪嘴里咬着一根木头,任由医生为其敷药。
所有高层将领都围在一起。
“来了!”有人喊道。
果然,一名塘骑满头大汗跑进了营帐中。
“禀晋王、魏王及各位将军。”
“小人带着数十人一路往西直至距华阴还有四十里停下。经仔细查探,未见任何埋伏,也未见唐军身影。”
“期间抓了几名老翁,询问得知其看到了有几千余唐军往西而去,我们急着回来报信,没敢再往西。”
“哦?”高尚率先发声,“没有设伏?你们都仔细看清楚了?若是看走眼了,人头不保。”
“小人不敢!”那塘骑统领立刻跪地,“人手有限,又是晚上,小人不敢耽误太久。”
“废物。”孙孝哲骂道。
他看向安忠顺,“派百名塘骑再探,明日一早我要知道结果。”
“好。”安忠顺立刻出了营帐。
安庆绪取下口中木头,面无表情道:“一百不够,派五百!从潼关到华阴、同州、临潼乃至长安都要探!”
“明日天亮前,要是探明华阴没有伏兵,就先拔掉华阴!”
“是!”有将领立刻出营安排。
......
长安城,兴庆宫。
李隆基兴奋至极。
因为,他也收到了仆固怀恩的军报,得知三千先锋今夜就能抵达华阴,将连夜前往潼关驻防。
而且,骊山上的烽火一个多时辰前也按时燃了起来。
这意味着潼关无忧矣,长安能保住了。
只是他不知道,骊山的烽火是李璘亲自点燃的。
“高将军。”他笑着吩咐道:“唤人把国之重臣都叫来,朕要在兴庆宫开夜宴。”
两刻钟后,兴庆宫,花萼相辉楼。
殿门大开,乐声悠扬。
大殿中央,一张巨大的白玉桌案铺陈开来,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李隆基、杨玉环、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萧华、房琯、蒋冽、张倚、杨暄、韦述、李亨、陈玄礼等重臣皆在列。
一些皇亲国戚也来了,如咸宜公主、虢国夫人、韩国夫人。
李琩与李俶这对才从潼关返回的叔侄更不会缺席。
“你们就都高兴吧。”李琩毫无兴致,在心里默默冷笑道:“晚点十六郎来了,看你们有何话说。”
他与李俶自然明白李璘要干什么,但是李琩谁都没说,包括亲妹妹咸宜公主,这是李璘对他的信任,他自不会辜负。
李俶倒是偷偷告诉了李亨,只是李亨看起来好像没事人一般。
李隆基热情洋溢地说了一段场面话,便端起酒杯,“诸位,来,干了这杯酒!庆我圣朝社稷复安!”
“干!”
众人异口同声,正准备一饮而尽时。
殿外忽然仓惶跑进来一名禁军,正是值守春明门的金吾卫街使,他脸色惊骇无比。
春明门是长安的东正门,与兴庆宫距离非常近,从春明门进了城右转就是兴庆宫。
“急报!急报!”
“永王带兵杀进长安了,正往兴庆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