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如缤,闹够了。”兰昕宠溺一笑:“既是喜欢你嘉娘娘,就唤嘉娘娘去后寝陪你说会儿话吧。”
盼语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便兀自起身道:“那臣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臣妾告退。”
高凌曦当即阴沉了脸色,这话本该是她这个贵妃先说,怎么就轮着娴妃抢在前头了?她敢如此得意,还不就是随皇上出了一次宫么,皇上与她多说了两句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臣妾也告辞了皇后娘娘。”
递了眼色给纯妃,高凌曦才扭过身子跟上娴妃的脚步:“妹妹这是做什么如此着急啊。可是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吩咐要你亲自去办?不是哪一位阿哥的食物里,又让人掺了安神药吧?”
盼语微微慢下来,正与慧贵妃比肩:“非也。掺药的奴才咋就已经揪出来了,皇上赏了腰斩,哪里还有人敢为了富贵,犯下这杀头的死罪呢。贵妃娘娘心里也明白不是么?”
“本宫明白什么?”高凌曦根本不多加联想,张聋做哑道:“娴妃说是就是吧,始终是皇后娘娘吩咐你去的事儿,与本宫何干。”
苏婉蓉从身后跟了上来,在慧贵妃出门槛儿的时候谨慎的扶了一把。“自古富贵险中求。娴妃娘娘是将人心看得太模糊了。只要是有利的事儿,铤而走险又有什么关系。”
跨过长春宫正殿的门槛儿,盼语淡然一笑,凄冷的眸子里闪过鄙夷与怜悯:“纯妃看人如此,可见自己心里便如此作数。也难怪自己得了个善良的好名声,却连累了旁人,甚至自己的骨肉。这便是铤而走险不成,反而得不偿失了。试问纯妃,皇上再觉得你善解人意又如何,可回对永璋放心么?”
这是触及苏婉蓉底线的话,充满了轻践之意。“娴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婉蓉横眉一挑,声线陡然提高:“你一个久居妃位却于子嗣后继无功的妃嫔,也敢耻笑本宫么?同样是妃位,本宫又凭什么听你教训?”
其其格不慌不忙的走出来,正好听见苏婉蓉这样一句:“呦呵,纯妃好大的气魄啊。都是妃位又怎么了,妃位也分得宠不得宠之说。何况娴妃从潜邸时就是侧福晋,你我不过是区区的格格。怎的今儿还长脾气了不成,敢于娴妃叫板了。需知的,胳膊到底是扭不过大腿的。”
“你向着谁说话?”苏婉蓉猛的转过脸来,一双眼突起的唬人,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胳膊扭不过大腿是小事儿,可往外拐却是要不得的大事儿了。”
“哼。”其其格小巧的唇瓣儿涂了一层好看的蜜粉色,衬得甜美娇嫩,稍微舒展,便成了好看的弧度。“哪里是里了,哪里有是外了。后宫姐妹均是伺候皇上的人,怎的就分期里外了。若是让皇上皇后听了去,还当纯妃你要拉帮结派、自立门户呢。
知道的是为了恩宠,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为了帝位。我不过是小小的嫔位,可不敢心存这样的妄想,也请纯妃娘娘高抬贵手,别把我掺和进去。只愿永琪能平安长大,臣妾就于愿足矣。”
盼语听得出来,愉嫔是为了之前的事儿记怨纯妃呢。也倒是这个理儿,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怎么忍心旁人如此的算计利用,何况纯妃真的是居心叵测。无论四阿哥还是五阿哥,谁有差池都不要紧,终归是她得意。
而纯妃比旁人稍微好一点儿的,便是她的永璋是三阿哥,年岁长些。若果到时候皇后未能再诞下嫡子,而永璜又不争气,那她便可以想法子让永璋入皇上的眼。这也算是一点点小小的优势吧。于是乎,纯妃还真就是不希望旁人的孩子平安长大呢。
心里微微有些钦佩,盼语渐渐的相信了嘉嫔的话。愉嫔再坏,也绝非拿自己骨肉争宠之人。如此说来,她也少不得帮愉嫔说句公道话。“阿哥所小林子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当处置的处置了,当责罚的也责罚了,皇上皇后不再追究,事情也告一段落。可事实如何,人人心里都有数,谁也不是呆子,何必只觉得自己聪明呢。”
其其格倒吸了一口气,直接入喉,少不得哽咽了声音:“娴妃娘娘说的是,有些事不能做,做了总是不好。可有些事情不该做,做了就不配为人了。表面上说说笑,看起来亲密无间,可背地里却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与自己说笑之人,活活剥去一层皮,这便是表里不一最厉害的本事了。
许是我太轻狂,总看不清人心。叫人凭白的利用了一回,险些连累了嘉嫔。”默默的垂下头去,其其格咬了咬牙:“娴妃娘娘与嘉嫔素来交好,得空也帮我向嘉嫔致歉一声儿。都是为额娘的人,不至于为了几分恩宠,就拿嫡亲的骨肉开玩笑。那样阴戾狠毒的事儿,我做不出来。”
“你……”苏婉蓉恨的不行:“我不是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么。”
高凌曦轻咳了一声,示意纯妃还有娴妃在这里。“罢了,吵架无好话,伤和气不说,更伤心肺。都少说两句吧。时候还早,愉嫔来本宫宫里坐坐可好?”
“抱歉了贵妃娘娘,臣妾还得去阿哥所探望永琪呢。”其其格一甩脸子,转身跟着娴妃往同样的方向去了。
“这是要干什么?她愉嫔是要倒戈相向了不成么?”苏婉蓉咬牙切齿:“怎的今儿都冲着我来了。我都说了那小林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肺病,而是胃病,不会传染的。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哼,得了个儿子,就含在口里怕化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纯妃。”高凌曦没好气儿道:“你几次三番都是这个样子,连打带消的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所为么!司马昭之心,其心可诛,早晚没有好果子吃。你好自为知吧。”言罢,高凌曦愤懑的转身离去。
苏婉蓉微微一怔,登时有些头脑发晕了。“一个个都是怎么,吃了炮仗不成?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心慈手软有什么用,在旁人面前装可怜又有什么用。只要皇上不知究竟,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风澜连忙来扶她:“娘娘不要动气,她们是看不过娘娘您有重新得皇上的宠爱了。先前那段不如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往后娘娘您大可以不必花太多心思,只管坐享其成就是了。”
“也好。她慧贵妃不是说我司马昭之心么?那我便送她一份厚礼。”苏婉蓉冷冷一笑:“宫里哪儿有天长日久的好时候,谁得意的长久,就要看谁手底下有真功夫了。你想个法子,好好安排一下,可别耽误了阅是楼的好戏。”
“奴婢知道怎么做了。”风澜淡淡一笑:“娘娘暂且忍耐,这争斗不是一时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赢,耗时越久,到凯旋之时才会觉得更有乐趣,娘娘您说是不是。”
“自然。”苏婉蓉吸气吐气了好几回,心情平复了不少,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一脸的潮红之色,瞬间变成了柔柔婉婉的娇媚:“这会儿皇上应该下朝了,你陪我去养心殿看看。”
风澜笑眯眯的应下:“皇上这些日子时常和娘娘说话,每每总是心情大好。如此下去,娘娘的恩宠稳固,咱们钟粹宫也就不用看旁人宫里的脸色了。”
苏婉蓉与她对视一眼,温和的笑了。
兰昕换了身儿如常的衣裳,再返回内寝外间儿的时候,如缤正赖在嘉嫔身边,欢喜的笑着。“皇额娘,您快瞧啊,嘉娘娘的手可真巧,剪得这些蝴蝶好像能飞起来。如缤好喜欢。”
嘉嫔轻轻的搁下手里的剪子,远远的离开如缤小手所在的位置,生怕伤了她。“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难得如缤你喜欢。你皇额娘剪的窗花才是顶顶好看的,那时候府里冬日漫长,也没有宫里这么些细碎事儿,你皇额娘就领着嘉娘娘、娴娘娘一起剪窗花……”
说到这里的时候,金沛姿温然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臣妾记得您让富察大人带信儿回来,特意还交代了臣妾传些话……臣妾心里有个疑影,不知道娘娘对娴妃……你可还会领着臣妾与娴妃一块儿剪窗花么?像从前那样!”
金沛姿知道如缤长大了,好些说话兴许能听得懂,因此言辞格外的隐晦,不为旁的,就是怕玷污了如缤纯洁的心灵。
兰昕知道她的意思,温良颔首:“许多事情,不是表面看见的那样简单。但咱们昔年促膝剪窗花的情意却还在。历久弥新。”
“那皇额娘快给如缤剪一个吧!好不好嘛?”如缤伸手轻轻的拉住额娘的手:“额娘走后,如缤一直跟着宫里头的嬷嬷学规矩,已经好久没有陪额娘好好玩一会儿了。就现在剪给如缤好不好嘛,额娘。”
“好。”兰昕柔和的一笑,轻轻的抚了抚如缤的脸颊:“额娘剪个蝶戏牡丹的窗花给你,回头让索澜姑姑贴到你厢房的窗棂上可好?”
“谢谢额娘。”如缤咯咯的笑声,很能温暖人心。
金沛姿总算舒心了些,谁说后宫里只有勾心斗角,就没有真正的情分了?长春宫不是一直都如此温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