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孩同时转身惊讶的看着他们。陈西心里很明白,机长接到了通知,塞维利亚的反应太快了。
他仰天看了一下,紧闭双唇,向汉娜摇了摇头。敌人也会很快知道这些,他们在马德拉岛上会被软禁起来,过不了多久,敌人就会来把他们抢走。
“你们干什么?”丽贝卡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机长一把拉住了她:“这两个人的身份不明,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法国公民,你被他骗了。咱们走。”
丽贝卡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说的是真的吗,马丁先生?”
陈西惭愧的点点头:“是的,小姐,我欺骗了您。非常抱歉。但我不是坏人,请您放心,您还是跟着机长女士回家去吧。”
丽贝卡坚定的摇摇头,一言不发。阿德丽娜上来挽住她,几个人跟在机长身后走了出去,丽贝卡不时回头望着。
陈西和汉娜被带到一间屋子里,一位身穿警察制服、蓄着胡须的男子坐在桌后,用生硬的英语说道:“我是丰沙尔 ①地方政府的治安长官,你们被控与亚速尔群岛上的恐怖袭击有关。你们认罪吗?”
“我们不是极端分子,我是皇家加拿大空军的霍夫斯塔德上尉,奉命护送这位先生,他是美国公民,是我们的安全部门的证人。我们在亚速尔群岛上空被导弹击落,一直在逃避敌人的追踪。”汉娜答道。
陈西默然不语,他知道两人说什么在这时候都没有用,和眼前这位地方治安官谈及恐怖袭击和国家安全显然也不合适。
“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们可以寻求领事援助,也可以聘请律师。”治安官庄严的说,显然是在例行公事。
“我请求给加拿大大使馆打电话。”汉娜说。
陈西冲着她摇摇头,这时候用公用的电话联系大使馆,根本就是在加速敌人的到来。但汉娜很坚决,白了他一眼他,神情严肃。
“可以,你可以在这里打电话。”
汉娜拿起电话,陈西心里直慌,她可不要给驻葡萄牙或者沙特阿拉伯的加拿大大使馆打电话,这最容易泄露消息。当然,葡萄牙官方已经通过消息渠道怀疑他们是恐怖组织成员了,并且知道他们在这里。但这不代表敌人也同时知道。
只要有一点点时间差,也许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汉娜拨打的前几个号码是0044,陈西吃了一惊。这是英国的区号。她要打给驻英国的加拿大使馆?
治安官并没有注意到她拨了什么号码。陈西没吭声,上尉一定有什么计划。
汉娜又拨了一长串号码,等了一会,对着话筒说道:“你好,我是加拿大空军的霍夫斯塔德上尉,我在葡萄牙共和国的马德拉岛机场,我和我的同伴费尔南多·陈先生被认为是恐怖组织的成员,与亚速尔群岛上的袭击行动有关。我们是无辜的,请你们来帮助我们。”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什么,但除了汉娜没人能听清。汉娜听毕说道:“好的,请尽快,不要让别人抢了先。”然后迅速挂上了电话。
“打完了?好,现在你们跟着几位警官到拘留室去,我们有权拘留你们二十四小时。等加拿大官方和上级协调好以后,再考虑如何处理。”治安官说着,摸了摸胡子,像个老派的警长模样。
两人来到拘留室,坐在长凳上。陈西疑惑的看着汉娜,小声说道:“哪儿?”
汉娜没说话,过了一会,抖了几下长腿。陈西没明白,但他也没出声,斜眼看着她。
汉娜又抖了几下腿,陈西开始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信号。上尉是个军人,平时没有抖腿的习惯。
是摩尔斯码 ②吗?还是别的什么?
陈西仔细观察着。汉娜雪白的大腿向左移动了一下,然后连抖三下,接着向右挪回,又抖了三下,然后左一晃,抖一下,右一晃,又抖了一下。
陈西马上明白了,这就是摩尔斯码!信号是BBC!就是那个在彼得的船上看到的电视台——英国广播公司。
汉娜给他们打电话是要干什么?
陈西快速的设想着。BBC的信号向全球播放,世界各地的媒体都会转载他们的新闻,现在全世界的注意力都被亚速尔群岛上的战斗和美国军事基地被袭的新闻吸引了。两人被传与此有关,大批新闻记者会蜂拥而至。更重要的是,敌人,和视频里声称要抓自已的人们,都会不顾一切的向这里冲过来。
他们会造成岛上的混乱,各种势力为了争夺自已会打作一团。
混乱、各方的混战、记者、向全球直播,吸引注意力。当然,加拿大和美国的特工也会疾驰而来,这样他们就有可能获救。或者,趁乱逃出去。
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把事情闹大。
这招可真够凶险的,上尉看来是拼了。
陈西忍不住心怦怦乱跳,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发生战斗。恐怖组织、军阀、黑手党和实力强大的敌人,还有特工、当地警方和部队,加上喜欢添乱的记者,这里会比开了锅的热水还要热闹。
他不禁惨笑了一下,丽贝卡她们会怎么样?这里无辜的居民呢?葡萄牙这两天可真够倒霉的,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多场战火,就像自已一样。
他四处打量着拘留室,这里只有一扇小窗子,上面镶着钢条。门也是钢制的,只有一个送饭的小孔。要从这里跑出去根本不可能,只能靠外面的人来解救。治安官说可以拘留他们二十四小时,这足够所有人到这里来了。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人会先打开门让他们出去,谁也不知道。
这根本就是赌博。
不过,他也承认汉娜这招干的很漂亮。如果等着加拿大官方和葡萄牙政府沟通,就是坐以待毙。敌人就在离此一千多公里的亚速尔群岛上,甚至是更近的摩洛哥、直布罗陀。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两人在这,几个小时内就可以把他们劫走。
让这些人去打吧,自已什么也做不了。各种要抢夺自已的人都会快马加鞭,就是说,他们根本不会携带重型武器,只能勉强带些枪支过来。即便是什么黑恶势力抢在安全部门之前把自已带走,也不会伤及太多岛上的人。
陈西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倒在了长凳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陈西猛地坐起来,是丽贝卡!还有那个机长的声音。
他趴在门上侧耳倾听,治安官庄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我郑重的提醒您,即使是外交豁免权也需要文件确认。丰沙尔地方政府不会让您胡来。”
“很快就会有传真过来的豁免令!请你让开,先生!”丽贝卡喊道。
“我们不能让你过去。”
“他们现在在拘留期间,有权利见家属。”
“您是他们的家属吗?”
“是的,马丁先生是我的……”丽贝卡哽咽了一下。
“小姐,您太胡闹了!你父亲不会同意为你办理豁免令的,你这么做是在给他找麻烦!”机长说道。
“你没有权力管我,我要见马丁先生。治安官,这难道也不符合你们的规定吗?”
“他们是有嫌疑的恐怖组织成员,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机长大声喊起来。
治安官的声音却有点尴尬:“额……女士,这位小姐有合法的证件证明她已经成年了,她有权决定自已的行为。如果她真的是那两个人的亲属的话,就可以见他们。”
“你……”机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您坚持的话,请您跟我来,小姐。”
“我要跟着她一起去。”机长说。
“不行,我自已去见他,他是我的远房表哥。”丽贝卡清脆的声音说道。
过了一会,门咔的一声打开了,丽贝卡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了陈西的怀里,泣不成声。
陈西大为感动,这个女孩和自已素不相识,仅仅在飞机上共度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为自已如此奔忙。只是他不明白,自已到底哪里这么吸引她。
不行,不能让她卷进来,这里太不安全了。敌人们要带走的是他,对各种障碍都会格杀勿论。
“你不能在这里,丽贝卡,这里很危险。我没法跟你解释,太复杂了。你赶快回去,跟着机长远远离开,越远越好。”陈西情急之下顾不上礼节,连“您”和“小姐”也不称呼了。
丽贝卡却好像理解成了陈西把她看做了自已人,从他的怀中抬起头,一脸泪水,但已经笑容满面。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再危险我也不怕。我爸爸……”
“听我说,小姐,您真的不能在这里,我们是很危险的人。哦,不,我不是说我们俩很危险,是我们正处于危险的境地,您必须远离我们。他不是什么马丁先生,他叫费尔南多,是个美国混血儿。您没看新闻吗?我们俩被怀疑是恐怖组织的人,当然,我们是被冤枉的,但您不能卷入进来。”汉娜也急忙说道。
丽贝卡执拗的摇摇头:“我爸爸会为你们办理外交豁免令,他有这个能力。我已经跟他说了。我不管他是谁,费尔南多也好,马丁先生也好,我就是喜欢他。”说完,她又有点害羞的低下头去,慢慢从陈西怀里挣出来。
两人一时都不知所措,治安官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也皱着眉挠了挠头。
陈西突然一把将丽贝卡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你爸爸的豁免令不会这么快就来,这里一个小时之内就可能发生危险,我不会骗你。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相信我,我有办法脱身。你回去和机长待在一起,去岛的另一端,或者山里的库拉尔-达斯弗雷拉斯。明天早上八点,我在莫尼什港和你汇合,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我爱你,丽贝卡。”
丽贝卡激动的浑身颤抖,陈西硬将她推开,目光严厉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必须让她离开,明天早上,自已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丽贝卡可能会觉得自已绝情,是个骗子,这都可以,只要让她远离危险就好。
陈西眼看着女孩离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汉娜皱着眉不出声。两人紧张的等待着门外即将发生的事情。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外面又传来了人声。治安官在门外说道:“先生们,欢迎你们的到来,请等我核实一下文件。”
“请您快点,先生。”一个男人操着美国口音说道。
是美国特工。陈西和汉娜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猛然间,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治安官大声惨叫,警笛声大作,嘈杂的脚步随着一阵葡萄牙语远远传来。
① 丰沙尔:马德拉岛上最大最繁华的海港城市,也是马德拉群岛的首府。
② 摩尔斯码:一种时通时断的信号代码,是最著名的早期数字化通讯形式,通过不同的“断”和“点”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常用于发送电报。其中字母B以断+点+点+点来代表,字母C以断+点+断+点来代表,汉娜在小说中的动作就是摩尔斯码中的B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