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塞西莉娅把皮箱放在自己的小床边。此时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她便进入厨房开始张罗晚饭。
半个小时后,晚饭做好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然而威廉却迟迟没有回来。
威廉不喝酒也不打牌,以往每次下班后他都准时回家。因此这次晚归引起了塞西莉娅的警觉。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会是出了车祸吧。
一想到威廉四肢扭曲地倒在道路中央的画面,塞西莉娅不禁打了个寒战。把桌上的晚饭盖好,连忙出门去寻找父亲的踪迹。
她走过报刊亭,穿过街道,路过邮局,来到父亲工作的建材厂。
“喂,干什么的!”建材厂的门卫喝住她。
塞西莉娅疑惑地看向秃顶的门卫大爷,她来这座建材厂很多次了。厂里的工人和门卫都知道她是威廉的女儿,怎么今天忽然不认人了?
“我来找我爸。”塞西莉娅说。
“去去去,什么你爸我爸,工厂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快回家去。”门卫扬了扬手中的警棍,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塞西莉娅。
反常,太反常了。
塞西莉娅看着门卫的脸,这个老头子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唯独那张薄薄的嘴唇嘴角处不断地微微抽搐,暗示出他内心的紧张。
他本该认识塞西莉娅的,却还是固执地要赶走她。
现在是下班时间,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工厂里发生了什么事?
和威廉有关吗?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根弦绷紧了,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工伤事故?
工厂里生产的主要是基础建材,属于重工业,在1912年的今天,安全生产的意识要远远弱于后世。各种傻大黑粗的机器随时都能断人性命。一想到这里,塞西莉娅心跳得更快了。
她好不容易能学魔法了….很快她就能用魔法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了…..千万不要是这时候….
没等门卫说第三句话,塞西莉娅转身就走了。她镇定地沿着街道缓步前进,到街道尽头转弯。一走出门卫的视线范围,她就沿着建材厂的围墙一路狂奔。
东面的围墙有一片杂草,她拨开杂草,露出砖墙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裂缝。这是她某次偶然发现的,裂缝太小,大人钻不过。只有塞西莉娅这样的体型才能勉强穿过。
这条裂缝是她听其他附近的孩子吹牛时提起的。但她以前一直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建材厂。所以从来没有用上过这个偏门小道。
她吃力地穿过墙缝,灰色的连衣裙都被砖块粗糙的边缘擦破了几道。
裂缝的另一头是一堆杂物,似乎是很久以前被淘汰下来的一批机器。有些用木箱装着,有些就这么随便扔在地上,因为长期的阴雨,上面都已经生了锈。正是因为这一堆杂物遮掩,这条裂缝才一直没被人发现。
塞西莉娅穿过这些杂物,向工厂主楼跑去。
威廉工作的建材厂是出了名的污染严重,离工厂楼越近,就越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塞西莉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伸手摸向口袋里的魔杖。虽然她现在还不会什么像样的法术,但拿着魔杖总归安心一点。
她来到主楼的侧门,伸手摸向门把手。门开了,塞西莉娅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她要去她爸爸工作的车间。
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塞西莉娅越发觉得心慌。
如果威廉出了工伤,为什么工厂里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威廉人缘不好,但其他工人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忽然,她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便下意识地向铃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铃声是从一个车间里传来的。塞西莉娅走近之后,不仅听到了铃声,还听到两人谈话的声音。
“你不是说这个铃铛可以驱逐所有麻瓜吗,为什么这个人没有离开?”
“我….我不知道。难道他是巫师?”
“蠢货,他要是巫师,怎么会在这个麻瓜工厂上班?哪有巫师愿意做那么肮脏的工作?”
塞西莉娅捂住了嘴巴。
那两个人提到了麻瓜和巫师…..
是魔法世界的人,为什么他们会在建材厂?
他们用某种道具赶走了整座工厂的工人,只有一个人没有离开。那个人肯定是威廉。
威廉不受那个道具的影响,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女儿是巫师,所以产生了某种血脉联系?塞西莉娅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必须要把威廉救出来!
如果对方是巫师,就凭她现在的实力,救出威廉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但她不能放弃。
只要有可能,她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
首先要搞清楚,那两个说话的到底是什么人。
塞西莉娅轻轻地把车间门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窥视着其中的景象。
这个生产车间中布满了各种巨大的火炉,和金属制的巨大罐装储存装置。其中一个罐子边缘上,用绳子吊着一个人。那个人鼻青脸肿,显然是挨了一顿打。但塞西莉娅一眼就认出那是威廉。
而在威廉面前,站着两个矮小的生物,背对着塞西莉娅。但那敦实的身材和一双尖耳朵,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是妖精!
不是家养小精灵,因为两人都穿着适配他们矮小身材的,某种类似于西装的衣服。家养小精灵不可能穿着那么整齐。更别说他们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不像家养小精灵几乎全都是光头。
其中一个妖精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铃铛,不停摇晃着,这就是铃声的来源。想来也是他们言语间所说的可以驱逐麻瓜的铃铛。除此以外,两人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武器在身。
塞西莉娅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更多的是庆幸。
如果是两个有恶意的,手持魔杖的巫师,她没有任何胜算。而妖精虽然擅长锻造,但并不以战斗力见长。尽管一打二很困难,但有心算无心,并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他可能是个哑炮。”一个妖精说道。正是他他不停地摇着铃铛。
“哑炮?那是什么,跟麻瓜一样吗。”另一个妖精问道。
“不,不一样。哑炮是出生于巫师家庭,但是没有魔法能力的人…..”
“那不就是麻瓜吗!”另一个妖精大怒,狠狠地一拳锤在拿铃铛的妖精脑袋上。后者却不敢还手,显然在妖精当中的地位比较低。
他只是一只手继续摇着铃铛,一只手捂着脑袋,沉默地吃下这一击,不敢有一点顶撞。两个妖精之间的地位高低显露无疑。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肯定有问题。我们在这守着,等老大来了,再决定怎么处理他。”地位更高的那个妖精下了结论。
他们还有老大!
塞西莉娅心中惊讶。本想从长计议,但又怕万一那个所谓的老大又带来人手,自己救出父亲的希望会越来越渺茫。塞西莉娅咬咬牙,不如趁现在两个妖精都不警觉,攻其不备!
她以一个11岁孩子的身体打两个妖精固然很困难,但是如果能创造机会救下父亲。一个成年男子在肉搏中对妖精还是很有优势的。就算不能把两个妖精都消灭,也能且战且退,逃出工厂。
诚然,这个计划算不上十全十美。但时间紧迫,每一秒胜算都在流失。塞西莉娅已经拖不起了。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车间,就近走到一张操作台前,拎起一把趁手的小号锤子。
凭她11岁的体能,想用一把锤子打倒两个妖精还是有点不现实。
想了想,她又捡起操作台旁脏兮兮的抹布,绑在脸上遮掩面容。再从脚边一袋开了口的石灰粉袋子里捏了一把灰白色的粉末,攥在手里。
塞西莉娅的体重很轻,脚步声也轻。两个妖精因为铃铛的效果,以为这座工厂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已经放松了警惕。再加上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掩护,这才让她摸到了其中一个妖精身后。
她选择先对那个拿铃铛的妖精下手。一旦铃声停下,被铃声赶走的工人说不定会回来——当然,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们也可能并不会回来,但值得一试。
被绳子绑住双手吊在空中的威廉依然是清醒状态,但是嘴巴被堵住了无法说话。他看向塞西莉娅,眼神复杂。好在他足够聪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塞西莉娅高高举起锤子,对着拿铃铛的妖精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那妖精闷哼一声,一头栽倒下去,手中的铃铛落在地上,发出尖利的磕碰声,随即就安静了。
“怎….什么人!”地位更高的那个妖精听到铃声停了,惊讶地回头,正看到蒙面的塞西莉娅手拿一把染血的锤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麻瓜?怎么还有麻瓜?这破铃铛到底有没有用。”那妖精皱起眉头,满脸嫌恶的神情,伸手从口袋里摸索,摸出了一个卷尺模样的东西。
妖精捏住那“卷尺”的一头,轻轻一抖,只见那玩意忽然伸展开来,变成了一把金属匕首!说是匕首,但是对于妖精的身材来说,已经是一把像模像样的短剑了。那妖精手持短剑,对拿着锤子的塞西莉娅没有丝毫畏惧。
柔性金属?这是妖精制造的魔法武器吗。本以为两个妖精都没带武器的塞西莉娅心头大惊。
要知道格兰芬多宝剑也是妖精的作品。对于妖精武器来说,削铁如泥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特性。相比之下,自己手中的锤子确实毫无威胁。
这时候已经没法回头了,拼了!
塞西莉娅一个箭步上前,高高举起锤子。正当那妖精准备举起短剑应对时,塞西莉娅却猛得将另一只手中捏着的石灰粉撒了出去!
白色烟尘在妖精眼前炸开,石灰粉刺入眼球,让他瞬间失去了视力。疯了一般地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挥舞手中的短剑。
塞西莉娅绕到那妖精身后,看准时机,又是一锤砸在他的后脑,把他也同样砸晕了过去。然后捡起妖精的短剑——对她来说只是匕首——便向威廉跑去。
她跑到吊在铁罐边缘的威廉身旁。却发现威廉吊得太高,从地面上根本没法给他松绑。
塞西莉娅抬起头看着高大的铁罐,咽下一口唾沫。这铁罐起码有四五米高,里面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工业制品。幸好旁边有一条金属梯子可以爬上去,在罐口边缘也有一圈突出的平台,是用来给工人站在上面往下倾倒用的。
她连忙奔向梯子。看了一眼梯子旁贴的标签,没有过多思考便扔下了锤子,把匕首咬在嘴里。利索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