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人,是谁?
“叶无准。”
居山骨把手机递给他,叶无准这才回过神来。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死者衣服上有存在着不属于他的血迹,那血迹是陈恤的。所以当时在场的人有陈恤,也许还有苏回渐。”
“你推测的?”
“当然。我还有问题要问居山骨老师——”叶无准停顿了一下,帮他倒满了茶:“死者擅长将水凝成冰,作为攻击方式对吗?”
“是。实践课记录我带来了,他尤其擅长凝水成冰刃,值得称赞的是精准度极高。”
居山骨依旧操着他那口播音主持一样的普通话,将记录递给叶无准。
叶无准这下思路全都通畅起来:“死者跟陈恤在竹林里打斗,那几天正好接连下雨,死者用雨水凝结成了冰刃刺向陈恤的心脏要害处,陈恤肯定是处于背对死者的逃跑状态,冰刃要扎进心脏前恰好空间变幻,本应该向前飞的冰刃从后面飞来,由于地势坡度的变幻,冰刃没有刺在死者心脏而是偏移到颈部。由于迷雾他不能感受到疼痛,又处于高度紧张的追击状态。”
王院长推了推老花镜:“后生,你怎么知道陈恤和苏回渐都在场?”
“死者衣服上有陈恤的血,陈恤肯定是在打斗过程中受伤了,他一个伤员怎么在被追击的情况下顺利逃走呢?我猜那个同伙是苏回渐,把陈恤送出竹林后折返回来要杀了死者,结果发现他已经死了……处理了一下现场,并且在湿滑结冰的道路和死者身上都撒了盐。”
袁时记得尸检没有检出盐这种东西来:“盐?”
“不知道很正常,融化了也很难注意到,我是第一个接触尸体的人,当时我以为他脸上有一些白色粉末,看来那时候太紧张看错了,那是白色颗粒,是盐。”
袁时托着下巴:“融冰么。”
叶无准注意到居山骨的表情:“居老师不信可以去舔一下尸体是不是咸的?”
原本对叶无准推断有存疑的居山骨无措地清了清嗓子,表情看起来更加凶恶:“不用,我信你。”
叶无准完成了推断但没有一丝高兴:“那就好,我的推理结束了,各位可以好好想想,之后就等陈恤同学露面了。”
死去的人是无法复活的,他心里记着沙雨的模样,没有完成报仇,他不会离开学校。
袁时起身,上前踢了踢那把铁锨,发出铁皮撞击地面的声音:“这是你带来的?”
叶无准起身,点头回应:“我要去报仇。”
袁时双手插兜,表情鄙夷:“哦?你准备用这个东西砸死人吗?”
“我没有武器。用这个就行。”
“花园拿的吧。等会儿放回去,报仇这种事轮不到你。”
“我要亲手,手刃了他。”
袁时斜着眼看他,忽然间察觉到这个少年冲动气盛的模样曾经和年少时的自己一模一样。“你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吗。”袁时问他。
叶无准快速思索了:“苏回渐?”
这样幼稚的回答在袁时的意料之中:“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懂。到底是谁,要杀那一千名学生,要把神链给斩断,要监视我针对我,将沙雨残忍害死。”
居山骨和王院长两人也起身默默听着袁时说的话:“你不用知道。你是局外人。我承诺过,查明了这件事,送你一套家具,抓住陈恤,同意你的退学申请。”
叶无准低下头暗暗捏紧了拳头,他确实是局外人,连该向谁复仇都不知道。这一场巨大的阴谋当中,全然没有他的位置,连小兵小卒都不是。
他不甘心自己和白痴一样:“最后一次求你,陈恤回来的时候,我来审他。”
袁时挑眉,这时候早就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了:“可以。但我提醒你,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是好事,没必要牵扯进来。陷在这场局里,无论是输是赢结局都是死。”
“……”叶无准沉默着。
时间差不多了,叶无准心不在焉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送他们离开了。
叶无准的心口间好像年久失修的下水道,堵了一些东西难以解开。
只是报仇,有什么错?他只要杀了他难以放过的仇敌就好了,其余的一切就与他无关,无论谁死谁活都无关了。
只要报仇就好了。
报仇就好。
“你的伤口裂开了。”
报仇就好了……
“在流血。”被蒙住双眼的人对着绿色衣服的陈恤轻声说道。
这间不大的屋里,站着三个人。
在此刻,蒙眼之人的嘴角居然是上扬的,面对着即将来临的自己的死亡,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陈恤那张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恨意和悲伤,他停了许久还没有动手。
蒙眼人继续笑着:“我没有偷看,我闻见血腥味了。最近伤口怎么样,还在疼吗?”
陈恤深吸一口气,有些泪花在他的眼睛里:“你少假惺惺的。”他走上去把蒙眼人脸上的布条扯下来。
陈救再次见到了他,陈恤已经长得很高了,和小时候那瘦小得走路都摇晃的小孩不一样了,但眉眼间还是没变。
“你为什么害死姐姐?”
陈救答非所问,充满笑意看他:“陈恤,好多年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呢。”
“我只要随便动一下,你的脑袋就会立刻像烟花一样爆开。”
陈救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映着陈恤悲愤的神情,他依旧保持笑:“杀了我吧。报仇就好了,报仇就好。”
报仇就好了。
陈恤带着沉怨,猛然上前把他的脖子死死掐住:“你以为我不敢吗?”
陈救的脸色因缺氧变得有些发白:“陈恤。你不会懂的。”
“是啊!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什么要选择杀了姐姐?!”
陈恤手上越发的用力,陈救的脸色开始发青,他缓缓合上眼也默然不回答了。见陈救快断气了,陈恤松开了他,让他好一阵咳嗽之后再询问。
陈救收住了笑容:“弟弟,杀了我,然后逃走吧。”
这种回答让他近乎疯狂,从始至终就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仿佛姐姐的惨死之状就浮现在眼前,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痛苦支撑着他:“我当然……当然。”
陈救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了,但他没有感到后悔,反而面对着弟弟陈恤张开了双臂:“陈恤,报仇就好了。”
陈恤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泪滴和裂开伤口的血滴一同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凭空生出的无数刀刃在整个客厅里飞舞着,以极快的速度四处冲撞。
一时间客厅里的陈设包括家具电器都被破坏了,墙壁上留下了巨大且较深的丑陋划痕,巨大物件倒塌的声音轰然,地面一片狼藉之上,血液四处流淌。
一把小刀插在陈救的腹部。
伴随着疼痛的强烈来袭,陈救终于发出了由心的一声大笑,那牵扯着伤口的笑,混合着血液流进了陈恤的心里。
陈救一张口,血液从嘴角流出:“你抬抬手就能杀我,却只是用来拆我的家……?用这把小刀来杀我?”
一直站在门口的苏回渐上前一把扶住陈恤,他撕裂的伤口中流出许多血,将那宽大的坎肩染红了,身形也有些支撑不住。
苏回渐只瞥了地上的人一眼,随手丢了一小瓶东西给他:“陈救,好自为之。”他将陈恤整个人都托在自己的身上,用全部力气把他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