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铺上了尸体白布，将使用过的器械放在实验室的水槽里清洗：“哦对了，我安排个人搬来和你一起住。”
叶无准正准备要离开，水声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他没听清袁时说了什么，折返回去重新问了一道。
袁时刚好洗完，用毛巾将器械细心擦拭：“我说我安排了个人跟你一起住。”
“？”这种事情没有提前和他说，本来一个人住宽敞，现在加进来一个人，叶无准不适应了。
“你的舍友苏回渐已经死了，那个闯入者的尸体也已经确认了是苏东南，你没有舍友，我为你调一个过来。”
叶无准这下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谁敢拒绝校长，尤其是这种性格的校长。
“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在意，我觉得苏回渐和那个闯入者苏东南是假死。”
袁时把东西收拾好了，伸手关上了窗户：“这用得着你说？真当我这个校长愚蠢而只会使唤人么。”她把灯给关了，整栋楼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清冷的缕缕月光照亮走廊。
叶无准不说话了，心里暗暗吐槽，确实你不就只会使唤人吗。
他走到走廊上，等待着袁时关了灯和门一同出来。如同凝霜一样的月光落在他的全身，叶无准将目光停留在袁时的身上，她似乎还有话要讲，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
“回去吧。”袁时将长发别在耳后。
“袁校长，查清这件事，我需要情报。”
“那你就去查，去问。”
“沙雨同学，是因我而死的。因为她给了我一些线索，我怀疑有人在监视我，靠近我的人都会有危险！虽然我并不觉得校长您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其他弱小的同学不一定。”这句句是他的肺腑之言，叶无准皱起的眉和担忧的神色都被袁时看在眼里。
袁时抱手，挑眉看他：“好解决，那你要什么情报尽管去问王院长就行了。”
“谢谢……校长……”
“对了，突然想起来，出逃的那个陈恤是左撇子。”
“？！”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不早点放屁！
叶无准瞬间思绪陷入了作案手法的思索，无数种猜想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不断起伏，杂乱的一切将他的脑子填满，以至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他看向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仿佛在竹林里断手受伤的疼痛感还残留着。
断手？疼痛？
杂乱成团的思索忽然断裂了。在竹林里由于那奇怪的迷雾影响人的痛觉，所以很可能死者已经被割了喉但是没有任何察觉。
叶无准恍然，他从思绪中拔出来的时候，发现袁时早就已经离开了。今夜就安稳地休息吧，难得好好睡一觉。
叶无准回到寝室，几乎是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睡眠。
一夜安然地，自然醒来发现是七点钟，和平时一样起床洗漱，穿上那身校服。
打开门的时候正好和一位男学生迎面撞上，开门见人吓得他向后退了退。
“你谁啊……”叶无准打量着他。
这个男学生穿着一件深蓝长款卫衣和牛仔裤，黑色的衬衫作为内搭，与其形象极其不相符的是他右手虎口处层层缠着纱布，且有些血迹渗红了布，更离奇的是背上背着一把巨大的约一米多长的雁翎刀。
同时，他那振奋和激动的神情让人觉得他是个很有精气神的孩子。
“校长让我搬来和你住，我是你的学长！叶无准！你好！”男同学把行李箱一丢，冲上前来和叶无准来了个激动的握手环节。
表面上笑嘻嘻的叶无准内心已经咒了那破校长一万次了。
“你好，你倒是知道我的名字了哈。”肯定是天杀的校长告诉你的。
“我叫李晚来，是二年级。之前都和宿舍管理员大爷住一块，没想到抠门校长直接让我搬来这里！太好啦！”
……为什么和宿管住一起？这又是出于什么特殊理由特殊目的吗？不过抠门校长，这个称呼他赞同。
叶无准表面上淡定，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连这个舍友的名字都懒得在心里吐槽了。
李晚来就这么收拾着行李，叶无准无视了他，坐在桌前翻着消息。手机振动了两下，袁时发来了短信，是两张图，分别是沙雨和陈恤两个人的验尸报告。
他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向着李晚来随口说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李晚来看他匆忙的背影明显误会了：“喂！今天是周六不上课啊！”
他坐在庭院中央巨大的花园里，双手又和昨日一般颤抖着放大沙雨的验尸报告。
十分钟，二十分钟，他将那报告完完整整看了三遍。一滴泪从他的眼中猝然而落下，接着是止不住的泪水。
沙雨早就已经死了，推测死亡时间是当天下午五点钟，皮肉被剖开后在腹中放入了定时装置连接一盏不亮的灯。
六点半天黑之际定时装置爆炸，将内脏炸得如同一锅稀粥，驱动灯的开关发出红光。
找到她的尸体时，已经是傍晚了。
叶无准垂下手臂，已经流不出任何泪。只是出神地眺着远处的楼：“她因为我而死……我得报仇…报仇……”
他起身走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拾起了角落里栽花用的铁锨。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想象，原本只想顺利解决陈恤的事情然后退学继续自己平静而庸碌的生活。
现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是把凶手抓住，为沙雨报仇。
叶无准打开袁时发给他的第二张图片，那是死者陈恤的尸检报告。
死者右侧胸口的鲜血检测和死者血液不匹配，和陈恤脱氧核糖核酸做对比发现血液属于陈恤。
此外，竹林入口处的花坛中检测出土壤温度较低且发现大量小块不均匀凝霜痕迹。
叶无准向天长叹一声，线索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一双无形的手在心里书写着一切的来龙去脉，叶无准轻轻闭上眼，手上紧握着那把铁锨，走向了教学楼的办公室。
一走进教学楼中，所有来往的学生都止住了声音，盯住了这个走路摇晃，眼神极其可怕的少年，更何况手上紧握着一把沾着泥土的铁锨，看这阵仗不是来上学的，是来杀人的。
他就这么进了王院长的办公室，将铁锨往地上一丢，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竹林死者陈恤，是自杀。”
王院长扶了扶老花镜，缓缓站起身：“这是什么说法。”
“老头，通知袁校长过来，顺便把居山骨老师一起叫来。”
王院长没有多问，直接联系了两位老师，等待了二十分钟，居山骨和袁时同时到达这间办公室，叶无准坐在会客桌前没有抬眼，早就泡好了茶等待着了。
袁时的笑容难以掩盖：“我猜过是自杀。”
“袁校长，居山骨老师，请坐。”叶无准将面前的两个茶杯斟满了茶，伴随着热气升腾，一股清香随之弥漫。
王院长坐在茶桌前，老头此刻有些困乏，但还是没有离开。
“在座的各位，谁进去过竹林。”叶无准发问，居山骨用眼神示意了。
“居老师，您说，这竹林里是不是结构错综复杂，空间混乱？”
居山骨没有喝茶，皱着眉回想：“不止。整个空间会随机以块段的形式跳跃。打个比方就是一条很长的面包被切成了不均等的若干块，每一次空间跳跃就是把面包块随机打乱重新组合成一条新面包，以此往复。”
叶无准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跳跃的时间也是随机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死者他自己发动了攻击的时候空间恰好跳跃，原本打出去的攻击从自己身后飞来要刺伤自己？”
袁时开口：“这就是他的死因？”
“当然，因为迷雾的原因，导致自己刺伤后感受不到疼痛。我推测，他在被自己刺伤之后还继续行走或者和什么人打斗。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陈恤了。”叶无准将手机上的尸检报告拿出来递给居山骨看。
叶无准喝了一口茶，看向了窗外。
远处的另一栋教学楼回廊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但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