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惶恐地冲到被砸倒半边的围墙边，抱起地上鲜血横流的秦丝丝。
“你……你怎样？有带疗伤药吗？”沈渊低沉着嗓音急问。
眼神涣散的秦丝丝努力将视线集中在沈渊的面具上。
她艰难地张开口，还不待她说话，口中涌出大量夹杂着内脏碎末的鲜血。
沈渊将她侧过身，生怕血液倒流进呼吸道中。
秦丝丝摇了摇头，眷恋地望着沈渊唯一露出的眼睛。
她颤抖着满是血污的手，覆上冰冷的铁灰色面具。
模糊地吐出一个字：“冷。”
“冷？你很冷？我……”他低头俯视自己的衣服。
虚弱的秦丝丝差点被他气得大口喘息：“我不要你的衣服。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抱抱我？笨蛋！”
一口气吐出一串字，秦丝丝累得几乎撑不住贴在面具上的手，眼看着就要滑下来。
沈渊一把抓住她的手，重新按在自己面具上，却是犹豫着没有将她抱入怀中。
“我，我们不熟。”
秦丝丝实在没力气跟他计较，断断续续地道：“沈渊，我认出，你了。还，要装吗？”
沈渊惊了一下，幽深的眼眸与秦丝丝暗淡得失去往日光泽，变得毫无生气的眸光对上。
一秒后，面具自动解除。
他没有将眼镜恢复出来。
他不想让秦丝丝看到，自己戴在面上的金丝眼镜是变化出来的。
他希望她亲自为他选，为他买，为他戴上的眼镜永远都留在记忆中。
而不是用变幻毁掉她心中的美好期盼。
秦丝丝眼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上面布满疲惫与憔悴，脸色不正常地铁青，甚至还散发着异常的黑气。
就是这样一张算不上完美的倦容，将秦丝丝看呆了。
没有了冰冷面具的阻隔，秦丝丝同样冰冷的手，终于能覆上沈渊温热的皮肤。
“真好。”秦丝丝低喃，嘴角露出笑容。
“你没什么想问吗？”沈渊恢复自己的声线。
幽暗中带着浅淡，浅尝一口，唇齿回甘。
秦丝丝努力地扬起一个血腥的笑容，做了个“不需要”的嘴型。
声音却锁在咽喉内，难以听清。
沈渊忽然泪目。
她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爸妈和爷爷，就只有师兰青和秦丝丝真心待过他。
没有嫌弃，没有躲避，没有嘲弄。
师兰青因他而死。
现在，秦丝丝也要死在自己怀中？
单是如此一想，他就难受得无以复加。
是自己没用，救不下她们。
如果自己再强点，再厉害点，大家是不是就能好好的？
秦丝丝累了，她靠在沈渊怀中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均匀。
【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也是最后一次了。】
缓了许久后，秦丝丝才再次抬头，眼中充满不舍与遗憾。
【你喜欢过我吗？】
秦丝丝嘴巴动了动，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期盼之色。
沈渊眼神晃动，想移开眼光，又不忍心。
心跳紧张咚咚加快。
万一师姐真问出来，自己要如何应答？
秦丝丝凝望着满身不自在，还在竭力保持镇定的沈渊，似是明白什么，合上眼睛。
若不是深渊很确定她有呼吸，都以为她撒手人寰了。
【就这样吧，也挺好。】
她依偎在沈渊宽阔的胸膛上，玲珑的身子显得特别娇小柔软。
沈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抱中，又怕不小心触动她身上的伤口。
她内外皆伤，内脏破碎，生机断绝，全凭一口岁气护住心脉，她时间不多了。
抱着她纤细身子的手臂忍不住收了收。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坑坑洼洼，满是鲜血与焦土的地面上。
天是深蓝的，四周高高突起的山丘影影卓卓。
天上几乎看不到星星，残月在云朵中穿行，掩盖着自己的身影。
四周尽是残垣败瓦，寂寥、残败。
沈渊悲哀地望着不愿故去而勉力支撑的秦丝丝。
身体破损至此，每多活一秒，对她来说，就等于折磨多一秒。
可她偏是一点痛楚表情都没有。
也许，能就这样与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让她受再多折磨，她都愿意。
某一刻，秦丝丝的呼吸忽然顺畅起来，重新睁开晶亮的眼睛，一双玉手紧紧抱着沈渊的腰肢。
沈渊身体僵了一下，不敢动。
“没关系的，将军难免阵前亡。我虽然不是将军，可当选择这条路开始，就预到有这一天。求仁得仁罢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秦丝丝温柔地笑了笑。
沈渊鼻子一酸，鼻音粗重地问：“值得吗？”
他再一次问出。
秦丝丝直直地望着他，似要将他永远记在心里。
“我们没得选，不是吗？不用为我难过，真的。”
“嗯。”沈渊什么都应下。
“沈渊，我不在了，你以后要好好的。不要再将自己关在一个角落。我不喜欢。”
“嗯。”他为她抹去脸上的血迹。
师姐是个爱美的女孩。
秦丝丝嫣然一笑，珍惜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
“你的能力……我不问，但你要保护好自己，不是谁都是我。人类面临太多危难，信任太奢侈，给不起。”
“嗯。”沈渊继续低声应着。
“以后没人再为你保驾护航了，别傻乎乎的被人卖了。”
“嗯。”沈渊听着她再一次变得低沉的声音。
“你只会嗯吗？我，还想听听你，说话……”
秦丝丝语调变得断断续续，眼神迷离。
“好……”沈渊继续应着。
“好可惜啊，好难过……如果我能再早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迷蒙的眼中有着深深的遗憾。
沈渊不敢应了。
“嗯？”这次是秦丝丝的疑问。
沈渊：“嗯。”
“是吗？”秦丝丝嘴中又溢出鲜血，“早知道，我就，早点……在大学，遇到，你，的时候，就应该……”
她的手没了力气，嘴上乎乎地喘着气，半阖着的眼睑下，是带着泪光的憧憬。
【我不在了，你以后要找个好爱好爱你的女孩子。】
【你，要幸福哦。】
【如果有转世，如果有来生……】
秦丝丝的心理活动，逐渐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