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方听完年轻猎人的话后,并没灰心丧气,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平时看上去沉静寡言,但意志却超乎常人的坚定。在之后的十多天里,施方注意观察着他们的生活环境,反复思索着该如何逃脱。
施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因为觉得自己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博览群书,思维更开阔些,还有那么多年的森林中考察的实际经验,虽然那个年轻猎人没找到逃脱之法,但他未必就找不到。自从那个年轻猎人把绳子拴在施方的腰上后,施方便有了安全感,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了。而树上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要舒适,晚上,凉风习习,温度宜人,不冷不热的,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树高,还是因为那种树特殊的香气有驱虫功能,反正躺在树枝上睡时,竟然没有一个蚊虫叮咬。也许是白天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太大,也许是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内,都没好好睡过觉,所以在当天的夜里,施方在树枝上竟然睡得很香甜,也很舒适。但正如那个年轻猎人说的那样,饭每天只送一次,甚至两天送一次,所以有时候会感到有点饿,可幸好每次送的饭量并不算少,而且都是一些煮熟的肉块,每天一顿饭,或者两天一顿饭,习惯了之后,便不觉得怎么饿了。并且施方的恐高症,也缓解了很多,渐渐地,他敢把头凑到木板的边缘、观察习惯了这个高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不过排泄倒是有点麻烦,小便还好说,但大便的话,就不太好处理了,那个年轻猎人的方法是,先用树上的叶子铺在木板上,再把大便拉在叶子上,然最后把叶子和粪便一起往树下扔。虽然施方觉得这种方法有点恶心,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不过幸好那个树上的叶子够大够厚,不会被屎漏在木板上。更让施方感到欣慰的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除了送饭的那个侏儒出现外,平时只有他和年轻猎人两人,旁边并没有人监视他们,这让施方感到轻松很多。除了睡觉外,施方无时无刻不再思索着该如何逃离这里。但一直过了二十多天,施方还是没想出逃跑的办法,一开始,那个年轻猎人还多少对施方抱有希望——他希望施方比他聪明,能想出逃脱之法,但过了二十多天后,见施方也是毫无所获,他对施方也就灰心了,但施方自己却没放弃。一个偶然的机会,施方忽然有了一个意外收获,而正是这个意外收获,让他忽然看到了逃脱的希望。那是一个黄昏时分,施方正趴在木板的边缘,往下看着遥远的地面,脑子里仍在想着从树上逃走的办法。忽然,一只体型巨大的鹰从了一惊,因为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鹰!等那只鹰飞的再近一点后,施方看清了鹰爪上的猎物时,不禁大吃一惊,鹰爪子上的竟然是一只鹿!施方连忙喊年轻猎人看,而那个年轻猎人只是不以为意的瞟了一眼说:“嗯,这种鹰你可能没见过吧,但对于我们打猎的人来说,很稀松平常了,这种鹰比一般的鹰大好几倍,我们都叫它‘巨嘴鹰’,之所以这么称呼它,就是因为这种鹰的嘴也很大,而且专门猎杀鹿、狼等大型的动物,这种鹰的捕猎方式,也和一般的鹰不同。一般的鹰是不停地在空中盘旋、巡视,看到猎物后会盘旋而下,迅速把猎物抓起来,但这种鹰捕食时,会偷偷地躲在石头后面或树枝上,看到猎物出现时,会猛地扑上去,不太像是鸟类的捕食方式,而更像是猛兽的。这种鹰抓到猎物后,会飞起来在空中盘旋很久,我过去一直不理解鹰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抓到猎物了,何不马上把猎物摔死、或者直接用利爪把猎物摔死,而非要在空中飞这么久呢?一位老猎人告诉我,鹰之所以这么做,是别有深意的——因为抓着猎物在高空中盘旋时,那些猎物会产生极度的恐惧,所以猎物心脏的血液会流动的更快,也能更多的流到身上其他的部位,这样的猎物吃起来,对鹰来说,会更加的美味。”施方边听边点头,但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只鹰。从那之后,施方好像对那种鹰很感兴趣,一有机会,就会观察它们,而且还整天模仿那种鹰的叫声。那个年轻猎人觉得施方是用这种方式在排遣寂寞和痛苦,所以,看到施方着了魔似的整天学鹰叫,并不断地问一些鹰的问题,那个年轻猎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对于每个问题,年轻猎人都很有耐心地回答。 因为他觉得他能理解施方内心的那种痛苦、绝望和恐惧,因为这些他也感同身受。有时施方会问:“为什么这种鹰不袭击人呢?我们就在这个树上,它如果飞上来的话,我们很自然地就成了它的食物。而且我们也无处躲藏,更没能力反击了。”而年轻猎人则会耐心地回答:“一般的鹰倒是可能袭击人,我们村里,在十多年以前,因为两个猎人掏了鹰巢,被鹰攻击了,他们脸被母鹰抓烂,头皮也被鹰扯了下来,露出了脸上的骨头,看起来极其阴森可怕,死的也很惨。所以,我们这里的猎人,都有一个很重要的禁忌——绝不要掏鹰窝,因为鹰的报复性很强,它们的攻击力更是可怕,让人防不胜防,不知不觉就会从天而降了。但却从没听说过鹰吃活人的事件,我听老辈的猎人说过,鹰根本不喜欢人肉的味道,所以,既然我们两个大活人暴露在树枝上,也不会有鹰来吃我们的。”每当年轻猎人回答这些关于鹰的话题时,施方会听得特别仔细。年轻猎人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种聊天,倒是可以消磨时间,能暂时忘了自己所处的境遇和痛苦。但年轻猎人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施方学鹰叫声越来越像。有一次,施方所学的鹰叫声,甚至真的引来了那种‘巨嘴鹰’,那只鹰飞到了他们附近的一个树枝上,用一双圆溜溜的鹰眼,看着年轻猎人和施方。年轻猎人虽然经常见这种鹰,但都是看它们在空中盘旋,还从没如此近距离的看过。他没想到这只鹰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光是身子,就和一个成人差不多,翅膀展开时,就更是大的惊人。年轻猎人虽然见过各种猛兽,但在几米内的距离内,和如此巨大一只鹰四目相对,还是感到一阵阵强烈的恐惧,反而是施方显得更镇定些,因为他心里有数,觉得这只鹰是不会攻击他们的。原来,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施方仔细观察了这些鹰的行为和叫声,还能分辨出它们不同的叫声、所表达是什么意思,并且天天练习模仿,直到模仿的惟妙惟肖,而那只鹰之所以飞上来,就是施方用‘示好’的声音吸引上来的。施方是古生物学家,对动物的行为和习性,有很深刻的研究,他知道,动物的大脑很特别,它们分辨或认定是不是自己的同类,有时不是靠样子,而是靠声音或气味,他那惟妙惟肖的声音模仿,可能会让那只鹰误认为他们是同类,而这种鹰是不会攻击同类的,所以施方心里更有底些,不像是青年猎人那么慌张。果然,那只鹰看了他们两一会后,就展翅飞走了,这时那个青年猎人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吓死我了,那只鹰如果飞过来,稍微用爪子一抓,我们就会皮开肉绽的,唉,还好,算是有惊无险。”而施方却良久不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后,才喃喃地说道:“我们能不能从这里逃走,也许就靠这种鹰了。”“什么?我们逃走靠这只鹰?你是不是疯了啊?”年轻猎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完全不理解施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施方看了看年轻猎人,然后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周围看了看,他摆了摆手,示意年轻猎人下来、到他所在的树枝上,然后凑近年轻猎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已经有逃脱的方法了,就是靠那种鹰。因为我们一两天才吃一顿饭,所以我们现在都非常清瘦,咱们的身材都不高,所以每个人的体重大概就在一百斤左右,我刚才观察了一下那只鹰的体型,它张开翅膀滑翔时,大概最多能承受二百斤的重量。因此,咱们只要想办法,把绳子的一端分别拴在它两只爪子上,另一端分别拴在咱们各自的腰上,然后往下跳,就会强迫它也跟着飞下去,它翅膀提供的滑翔力,应该能保证咱们平安落地,而不至于摔死。当然,这要冒巨大风险,如果你不愿意冒险尝试的话,那你还待在这里,我自己试一下,我宁愿摔死,也不愿意一辈子都在这里。”年轻猎人边听,边兴奋点着头,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文静的施方,竟然有如此的智谋和思维,还没等施方说完,他就激动地说:“我愿意试,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愿意试试,唉,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那样死,也比这样毫无希望的活更痛快些。”但他稍微顿了一下,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那咱们怎么才能把绳子拴在那个鹰的两个爪子上呢?这比较难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