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银匠一口气把那壶水喝完,虽然觉得已经灌了个水饱,但却仍然意犹未尽——他把那个军用水壶举高,让水壶里残存的水,一滴滴的滴进嘴里,直到一滴也滴不出来时,他才把壶还给了道士。
那个道士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接过水壶,然后就走了。不知为什么,喝完这壶水后,黄银匠一点也不觉得热了,刚才的头晕,饥渴,也都一扫而光,他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在之后的七八天里,黄银匠一直都觉得浑身上下,都非常舒服。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但因为太特别,所以一直到现在,黄银匠都记忆犹新。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晚上,这个戴眼镜的道士,与自己素不相识,竟然忽然提到这件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听这个道士的口气,好像自己的这种怪病,就和三十多年前的那次经历有关。“你别激动,坐下,坐下,我慢慢告诉你”。戴眼镜的道士,摆摆手,让黄银匠不要激动,黄银匠这才又坐了下来。但戴眼镜的道士,接下来的话,更让黄银匠感到震惊:“那个让你喝糖水的道士,其实就是我师父,你之所以对女人特别厌恶,就是因为喝了他那壶糖水。”黄银匠这时才明白,原来是那个老道士害了自己。“你师父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他无冤无仇,如果我不是得上这种怪病,以我现在的年龄,应该快当爷爷了。”黄银匠恨恨地说,眼里全是怒火。可让黄银匠没想到是,那个戴眼镜的道士却摇摇头:“不,我师父给你喝糖水,不是害你,而是救你。”“救我?你可真会胡说八道——我现在无法和女人靠近,只要一靠近,就闻到女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那种气味让我作呕,而且只要是女人,身上都有那种气味,可一般人却闻不到,只有我能闻到。让我患上这么怪的病,还说是救我,你拿我当傻子啊,你真他xx的会胡扯。”因为太气愤,黄银匠不由得骂了出来。但那个戴眼镜的道士,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说:“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如果不让你讨厌女人,你的生活会更惨。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没喝糖水之前,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子了,即使你不喝我师父的糖水,等你长大之后,虽然能和一般男人一样,对女人没有厌恶感,会被女人吸引,也闻不到女人身上的那种气味,也能结婚生子,但你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不正常的,而是极其吓人的怪胎。而且你对女人的欲望,会变得极强,让你无心干别的,每天只想着搞女人,而且那种欲望之强,你理智已经很难控制了,到那时,你将一事无成,或者因为乱搞女人,引来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都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我师父才‘以毒攻毒’,让你喝了那种糖水,然后对女人产生厌恶感,这样一来,虽然没了男女之乐,但也能让你清心寡欲,不为情欲所困,专心做你擅长的事情,虽然多了些寂寞,但得远大于失。”“你说得倒挺好听,但我也不是傻瓜,怎么证明你说得是真的?我如果和女人正常结婚的话,为什么一定会生出怪胎来?你这样乱说,我就随便相信的话,我那就是真傻了。”黄银匠仍然忿忿地说。戴眼镜的道士,则仍然不慌不忙:“我知道,你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但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什么证据呢?先说说你在没喝糖水之前、患的那种怪病吧。我师父称那种怪病为‘怪胎症’。我刚才说了,患上这种怪病的男人,欲望极强,但生出来的后代,都不是正常人,而是怪胎,而且这种怪胎,都不会活下来,短则活几个时辰,长则活几天,甚至几个月,但绝对不会超过一年,最后都会死掉。这样一次次的折磨,同样不能生育儿女,而且会非常痛苦和恐惧,比你的经历,更可怕,也更煎熬几十倍。你看看,这几张纸上,写得都是患这种怪病的男人名单,他们都在这个小城里。他们来找我看病,我都把他们的地址留了下来,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根据地址,一个个调查,看我说得是不是真的。”戴眼镜的道士说着,把几张纸递给了黄银匠。黄银匠连忙接过来看,只见那几张纸上,用毛笔小楷,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一个个病例的地址,出生年月,以及姓名。黄银匠数了一下,发现这种病例竟然有十二个,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所有的病例,都出生在同一年,他也是那年出生的。此时此刻,黄银匠开始有点相信道士的话了。“原来有这么多人,患上这种怪病,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患上这种病的人,都出生在同一年?”黄银匠连忙问道。道士叹了口气:“唉,说起来话长,你们这种病,也是有人做了手脚,故意想让你们患上这种病,并且患上这种怪病的,应该不止这十二个,只是其中有些人被送进了监狱,或者因为搞女人,被人打死了。” 黄银匠越听越糊涂——被人动了手脚,才让他们这些人染上这种”怪胎症”,道士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总而言之吧,你也患上了这种‘怪胎症’,我师父让你喝糖水,是救了你,让你远离女人,不生出那些怪胎来。现在你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可以通过吃药,恢复正常,也就是说,你现在还能生出正常的孩子。”这几句话,倒是让黄银匠感到很安慰。虽然刚刚接触,但黄银匠对这个戴眼镜的道士,印象还不错,觉得他说话很诚恳。这时,那个戴眼镜的道士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包药:“你吃完这几服药后,就能痊愈了,到时候,你可以找个女人结婚,生儿育女,过正常人的生活了。”黄银匠听道士这么一说,真是又惊又喜,不过仍然将信将疑地问:“真的这么简单?吃完这几服药,我的那种怪病就能治好?”“嗯,一定没问题,这几服药,是我师父配好的,就等着你来取了。”道士笃定地说。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事情一波三折,黄银匠感到自己头晕晕的,他心里有无数疑问,但一时间又不知该问什么,他努力的冷静了一下,这才问道:“既然在这个小城里,有至少十多个人,都患上了那种’怪胎症’,为什么你师父偏偏救我?更奇怪的是——这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你师父还特地配好了药,等我来拿,他怎么能算这么准?”戴眼镜的道士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来没告诉过我,只是让我来这个小城市募资,而且是用这种奇怪的方式。他还特别嘱咐,如果患上你这种怪病的人——也就是对女人特别厌恶——来找我治病的话,就要我把这几包药给你,说吃了这几服药后,你的这种怪病,就能治好了。他也告诉了他让你喝糖水的事情,但别的都没多说。”黄银匠接过这几包药,戴眼镜的道士,又把那几张写满地址的纸递给他。黄银匠脑子乱极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到家后,他一夜都没能睡着,今夜在道观遇到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他觉得简直是一场梦。到了天亮时分,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一醒来,他开始用砂锅煎那几包药,不知道这是什么草药,一点都不苦,而且喝起来,还有一种特殊的芳香和甜味,好像是一道美味的汤,但喝完后就想睡。当黄银匠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把这几包药吃完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年轻了十多岁,精力和体力,仿佛都恢复到二十多岁的感觉。更加让他欣喜若狂的是,他再也闻不到女人身上的那只气味了,而对女人的厌恶感,也一扫而光。吃完这些药后,自己的怪病果然就好了。他连忙去那个道观,准备向那个道士表示感谢,但道士已经离开了。仅仅两个月后,黄银匠就在媒人的撮合下,和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结了婚。在那个年代,二十四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已经算很晚嫁了,这是因为那个女人家里很穷,又父母早亡,由她照顾三个妹妹,所以才这么大都没嫁人。不过这个女人长得很清秀,又贤惠能干。两人结完婚后,非常恩爱,真称得上是“夫唱妇随”,两人一个时辰不见,就会想念彼此,也让左邻右舍都很羡慕。结婚一年后,这个女人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对黄银匠来说,真是双喜临门,生活变得无比幸福甜蜜,想想过去四十多年的生活,显得太寂寞清冷了。这是黄银匠生活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甚至每天做梦都会笑醒,黄银匠也开始感念道士师徒俩人,不是他们俩,自己的生活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结局。在这段日子里,黄银匠拿着地址,暗暗走访了那些人,果然像道士说的那样,这些人都生出了一些怪胎,而且这些怪胎,还都非常吓人,并且都没活下来。这些人都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才遭到这样的报应。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整天烧香包佛,但却没什么用。直到听说城里来了个能治疑难杂症的道士后,他们才都不约而同地、去找那个戴眼镜的道士看病,那个道士也给他们几包草药,说能治好他们的这种病。而他们通过那个戴眼镜的道士,才知道患上这种怪病的,在这个小城里有十多个人,而且都是同一年出生的,也正是因为这种病,他们也都成了朋友,彼此之间有了联系。过了一年多后,他们中的几个,也都生了正常的孩子,但都是女孩,不过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欣喜若狂了。有几位仍没能生出孩子来,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老婆也都四十岁左右,不太容易怀上孩子,但至少没再生出那种怪胎来。有时候,黄银匠半夜醒来,看着自己身边美丽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儿子,都有种恍若在梦中的感觉,他幸福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