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很疼吗?”我坐在床边,想查看一下钱掌柜的伤势如何,却发现他后背却渗出了血迹。“都让你别乱动了,都出血了!定是伤口又裂开了,你趴着别动!我去给你叫大夫。”我刚起身,他便开口叫住了我:“大夫早就被我打发走了,你要上哪叫去?”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得脑溢血,想揍他两拳又怕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承受不住,憋得难受不已,最终只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地说道:“拜托!你这可是刀伤,又砍得那么深,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把大夫赶走了谁给你上药啊?万一伤口感染了发炎了怎么办?你还真当自己是千年狐妖,不老不死吗?”“我不是有你吗?上药的事自然是交给你了。”钱掌柜居然应得理直气壮,白玉似的食指往桌上一指,“喏,药膏在桌上,应该是刚刚丘管家拿进来的。你去拿来替我抹上。”哟,居然还使唤上了。行叭,谁让人家这刀是替我挨的呢,伺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拖着步子挪到桌旁。只见桌上除了一个白瓷罐,还有一碗颜色诡异得有些面熟的药汤。这不是刚刚丘管家拿给我喝的那碗吗!还说是钱掌柜配制的药方,一点都不苦。想到这个我就来气,我把碗递到钱掌柜面前,厉声质问道:“听丘管家说这碗药是你配的药方?”“不错,这可是我的独门配方,每天喝一碗,我保证你的伤很快就能痊愈。”他抬眼看着我,嘴边噙着笑意问道:“看你这副神情,今天这碗应该是喝过了。怎么样,好不好喝?”我把碗重重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丘管家可是跟我说,你让我只管放心喝,这药一点都不苦。可结果呢?这药比黄连还要苦上十倍!哼,你的话真是一句都不能信!”“我的原话可不是这样,难道丘管家传错了?不应该啊。”“你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钱掌柜侧卧在床上,支着脑袋强忍笑意地说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若是有一丁点儿苦味,你只管来找我算账。’但是这药可不是‘一丁点儿苦味’,而是很苦很苦。所以,你这气生得没道理啊,我可没骗你。”我被他这番强词夺理怼得哑口无言。可以啊,现在跟我玩咬文嚼字这一套是吧?行,既然存心让我吃苦头,那一会就莫怪我辣手摧花!心下暗暗打定主意之后,我扬起笑脸,甜甜地对他说道:“嗯,你说得都对,是我无理取闹了。再说了,你配的药方必定是好的,我以后每天都会乖乖喝的。”钱掌柜微微一愣,大概没料到我怎么突然想通了,一时半会竟是没说话。我在他的身旁坐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暧昧地说道:“天色已晚,我们抓紧时间吧。是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什么?”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尾音竟然还带着一丝颤抖:“你、你要做什么?”我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气低低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说着我便伸手把他衣衫往两边一拉,瞬间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宽阔的肩膀以及被纱布包裹的上半身。“姑娘,你、你这是不是有些突然?我、我……”他被我的举动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脸上迅速飞上一抹绯红,仔细一看居然连耳根都红透了。哟,真是没想到,风流倜傥的钱掌柜居然也会害羞?我顿时玩心大起,指尖在他胸口轻轻划过,轻声问道:“突然吗?你不是希望我这么做吗?”钱掌柜直起身子,上衣瞬间滑落至腰际。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喉结滚动着,嗓音低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眨了眨眼,无辜地说道:“知道啊。”“不后悔吗?”他盯着我的眼睛,眼尾的泪痣有些发红。“干嘛要后悔?我心甘情愿。”“好。那今日便遂了姑娘的意。”他说着便要吻过来,我朝旁边一躲,趁他没有防备之时往他肩胛骨上一推,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我一屁股压住了小腿。一眨眼的时间,他便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偏过头不解地问道:“姑娘这是何意?”我跨坐在他身上,从身后取出白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当然是……帮你上药呀!你瞧瞧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呢!”“你……”钱掌柜长叹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略显无奈地说道:“姑娘真是学坏了。” 我一边打开白瓷瓶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作弄了我这么多次,还不许我反击一次吗?自从离开国都,我便天天与你接触,久而久之自然也学到了不少。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钱掌柜把脸埋进被褥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要学这些……”装作没听见他的碎碎念,我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纱布剪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之飘散,伤口便大喇喇地暴露在眼前。昨晚只是匆匆一瞥,而且当时他还穿着衣服,而现在,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再一次狠狠刺痛了心脏。可能是刚才他走动的缘故,伤口最深的位置渗出了不少血。鲜红的血液在他洁白如玉的后背上显得格外刺眼,同样刺眼的还有那些长长短短的陈旧疤痕。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强忍着喉头翻涌的哽咽,急忙挖了一些药膏,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无从下手。仿佛感应到我的无措,钱掌柜低笑一声,轻松地调侃道:“你不是一直责怪我老是作弄你吗,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还不好好把握?我现在可是毫无招架能力,只能任你宰割了。”我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想尽快让自己的心情平复。虽然刚才是打算也让他吃点苦头的,但是这会儿却舍不得下手了。“好啊,你有这个觉悟固然是好的,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故作轻松地应着,手指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我咬咬牙,把指尖的药膏一下全怼了上去。“嘶——”钱掌柜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身体也止不住颤抖起来,呻吟着说道:“你还真是没手下留情啊。”“我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痛你了?”我顿时慌乱起来,视线瞬间又模糊了。我坐到床边,掩面啜泣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话音未落,就感到一双手轻轻环住我的腰际,他把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轻叹道:“怎么我受伤,你看起来却好像比我更难过?心疼我?”我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嗔道:“明知故问!”他低低地笑了笑,将我的肩膀扳了回去,烛火映在他琥珀似的眼眸中,似有星光落入。他缓缓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我的脸上,轻轻说了一句“傻丫头”便吻了过来。烛影摇曳鼻息交缠,扑通扑通的心跳响彻耳畔,一时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现在可感觉好点了?可以继续上药了吗?”他的额头与我相抵哑着嗓子问道,气息却还有些紊乱。旖旎缱绻的气氛仍然萦绕在周围,我红着脸点了点头。他捏了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他背过身去将绸缎般的长发拢到胸前,闭上双眼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说道:“来吧。”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轻柔地为他仔仔细细抹上药膏,然后拿起纱布小心翼翼地将伤口缠绕包裹起来。最后将那件沾上血迹的上衣换下,重新拿了一件干净的给他穿上。等这一切都弄好,我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说道:“好啦,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哦,对了,那碗药是你的吧?还没喝呢!”我将碗送至他的嘴边,没想到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干净了整碗药汤,仿佛喝的不是苦涩的药而是甘醇的酒。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不觉得苦吗?难道你这碗与我的不一样?”我凑近空碗闻了闻,明明还有残留的苦味。他伸手揉乱了我头顶的头发,随口应了一句“习惯了。”我想起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疤,心底涌起一阵酸楚,颤声问道:“是因为那些伤吗?”“嗯。都是拜我那个养父所赐。”他垂下眼眸,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一如既往地淡漠:“其实这个药膏也是他的配方,是不是觉得挺讽刺的?他虽然禽兽不如,但在炼药方便确实很有一套。小的时候,他每次打完我都会给我抹上药膏再配上那种药汤,过不了几天伤口便会痊愈,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好几年后我才知道,药汤是有毒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更听话,不会再忤逆他;而给我抹药膏,也不是心疼我,更不是愧疚,而是他觉得满身伤痕的我影响了他的兴致。”他抬起眼睛看着我,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将我轻轻搂在怀里,喃喃低语道:“所以后来我都会把药膏洗掉,故意留下那些疤痕,然后又偷偷改了药汤的方子,渐渐摆脱了他的掌控。”他的呼吸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落在我的脖颈处,轻轻留下一个吻,“不过,虽然现在药汤没有了毒性,但你若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明日我让他们给你加些糖。”我摇了摇头拒绝道:“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陪你一起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缓缓勾起嘴角,唇瓣轻轻贴上,轻柔得好似羽毛一般,低声说道:“好。”为他点上安神香、掖好了被子,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安心睡吧,有我呢。”他轻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我轻轻将刚才换下来的纱布及上衣拿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今夜星河滚烫,山河明月。但愿从今往后,噩梦不再缠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