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如此坚决地拒绝了圣上的赐婚。可是,难道除了让郡主和亲远嫁车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面对如此痴情的盛君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我的心底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盛君川不悦地皱起眉,有些生气地说道:“莫非你想入宫为妃,从此荣华富贵?还是要我娶她为妻,一生惺惺相惜?”好家伙还双押,你的外号是不是aka盛君川?什么时候进军说唱界的,我怎么不知道?见他不高兴我便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了!我现在的生活也挺荣华富贵,进宫对我而言跟坐牢等死可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确实觉得郡主挺可怜的,不但死了娘还要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略带无奈地说道:“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动一动你的脑瓜行不行?你也不想想,如果圣上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话,不论我说得天花乱坠还是合情合理,他都不会同意的。”我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本来就打算让郡主去和亲?!”盛君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那他干嘛还要提为你赐婚的事……”话一出口我便幡然醒悟,心下一片了然。圣上会这么做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不愿公然与那些大臣对抗,所以就得找个背锅侠。圣上心里清楚盛君川肯定不会答应赐婚的事,在朝会上提出来就是为了要盛君川当众拒绝,这样一来既采纳众臣的谏言又显得盛君川居功自傲不识抬举,一下便将矛盾转移到了盛君川与那些大臣之间。看我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往下说,盛君川随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淡淡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要你入宫为妃也不过是要逼我主动提出让郡主去车古国和亲的建议罢了。表面看起来这件事都是我造成的,和他可没有一点关系。”呵,好一招空手套白狼!真是会算计!“可是还有一点我不太懂,既然他本来就打算和亲,为何不在朝会上直接说呢?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嘛?”我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望着盛君川问道。盛君川拿起酒杯目视前方,一边浅酌一边欣赏着殿中的歌舞表演,却压低了声音,跟我耐心地讲解起朝中的情况。当年先皇暴毙身亡,箫凌昀匆忙登基,虽然名为国君却没有丝毫的实权。太后借口圣上尚且年幼不懂国事就开始垂帘听政。而身为前朝老臣又是殿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玄华是太后的舅舅,这么多年来依靠职权结党营私,与太后一同掌控着朝廷局势。众臣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就连镇国侯与丞相也无可奈何。如今圣上登基已经七年了,这些年来他渐露锋芒,根基逐步稳固,眼看着朝中大权悉数回到了圣上的手中,太后便开始着急催促圣上选妃。众所周知,掌握了后宫便是掌握了皇家子嗣,便能长久地将政权牢牢掌握在自己一派的手中。但太后的突然离世,令以玄华为首的太后派措手不及,所以才会不顾孝礼,执意要圣上马上选妃,从而重新将后宫牢牢掌握在手中。我忽然想起之前圣上给我看过太后亲自筛选过的参与选妃大典的名单,现在想来应该全部都是太后派的人。难怪圣上迟迟不愿选妃,并将选妃之事一推再推,就是不愿再受他们的控制。而太后之所以会要求圣上为郡主和盛君川赐婚,一来应该是拗不过郡主的软磨硬泡,二来估计也是为了拉拢盛君川这个安庆第一的武将,从而获得兵权来制衡圣上。“虽然圣上现在政绩斐然,也深受朝中其余大臣及百姓的拥戴,但以他目前在朝中的势力仍不足以与太后派与之抗衡。”盛君川为自己又斟了杯酒,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如今太后已经不在了,但玄华及其党羽肯定不会死心,定会抓紧时间想方设法继续控制圣上,所以和亲之事必然不能由他提出。若是和亲一事能顺利,不但可以拉拢苏赫巴鲁及车古国,还能令太后派在宫中少一张重要的牌,对圣上来说真的是百利无一害。”听盛君川说完我却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这样一来,太后派不就视你为眼中钉了吗?你本就手握重兵,近年来又战功赫赫,估计圣上也对你有所忌惮。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那你岂不是……”盛君川的视线终于从大殿中央移到了我的脸上,神情轻松地说道:“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说不定哪天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你现在跟我划清界限还来得及。”我不满地鼓起腮帮子,生气地驳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见死不救的人吗!他们如果真要对付你,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你一个人强,我相信只要我们俩联手就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你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可爱?”盛君川忽然抬起双手捏住了我的脸颊,语气很认真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故意逗你的。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可是一场持久战,而且非常危险。你……真的不怕吗?”“不是有你在吗?有什么好怕的?”我拍开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脸颊,不爽地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人就和我说过,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在猎场当众表白的时候某人还和我说过这辈子定会护我周全,怎么?现在不算数了吗?”“哟,没想到你脑子不太好使,记性倒是还不错。”盛君川将手肘撑在桌上歪着头看着我,虽然嘴上说的是气人的话,眼底却也是浓得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我答应你的事,一辈子都算数。更何况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与我一同身陷险境?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相信我。” 本来还想反驳他几句的,却被他这柔情似水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连忙移开了视线,胡乱夹了一口食物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喝多了吧你,胡说什么呢?”正说着话,余光却瞥见箫凌胧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我的面前,还没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她扬手一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乐队立刻停止了弹奏,舞者的动作也瞬间定格。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盛君川一把推开箫凌胧,捧起我的脸无比焦急地查看伤势。虽然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我并不想在这种场合节外生枝,正准备冲他笑一下示意我没事,谁知刚微微牵起嘴角却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盛君川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无比难看,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怒意,立即转身冲箫凌胧低喝道:“敢问郡主,琉璃她做了什么事惹得郡主不快?竟下如此狠手!”听盛君川这么说,我也急忙摸了一下嘴角,手上居然一片血红。不是吧?郡主的手劲这么大?可是除了脸颊感到火烧般的不适以外,嘴角并没有痛感啊。我正疑惑着,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我刚刚吃的那盘食物上——红苋菜。本来红苋菜的颜色和血并不相似,但在烛光的照耀下却显出血一般的红色。敢情是我刚刚那口菜在嘴里还没咽下就被打了一巴掌,菜汁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箫凌胧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把我打出血,一时也懵住了。但是听到盛君川生气的质问,她便挺起胸,语气蛮横地反驳道:“本来皇兄都已经答应要为我俩赐婚了,可方才却说要我去车古国和亲!皇兄今日只召见了她,所以这必定是这个臭丫头给皇兄出的主意!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不是她一直从中作梗,我与你或许早就……”“和亲的事是我提的。”盛君川语气不善地打断她的话,态度十分地不耐烦。箫凌胧犹如石化般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望着盛君川,不确定地问道:“盛大哥,你、你说什么?”“我说,让你去车古国和亲的主意是我跟圣上提的,与她无关。”盛君川将我完全护在身后,似乎生怕我再受到什么伤害。箫凌胧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所幸她身后的宫女及时将她扶住了。她红着眼眶,用颤抖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盛君川满脸寒霜地盯着箫凌胧,坚定无比地说道:“今日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圣上的赐婚我回绝了,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若不是你一直对我威逼利诱死缠烂打,我也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事。如今造成这样的后果,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他说着侧身揽过我的肩膀,仿佛宣誓般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琉璃一个,我想娶的人只有她,想与之相伴一生的也是她。”泪水瞬间从箫凌胧的眼眶涌出,瞬间打湿了她的脸庞。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大殿。见她终于离开,盛君川也松了一口气,低头轻抚着我的脸颊,满脸心疼地柔声问道:“怎么样,还痛不痛?一会我带你去让御医看看吧?”我连忙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圣上的声音从盛君川身后传来:“大将军请安心,朕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琉璃,让你受委屈了。”虽然我很想大度地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心里又确实觉得憋屈得很,只好勉强冲圣上微微一笑。“依臣之见,这个凌胧郡主倒是真性情。听她方才所言,似乎是对大将军爱而不得,又因为和亲的事产生了一些误会所以便迁怒于叶姑娘。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有可原嘛,相信叶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是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在信口开河?你让人平白无故打一巴掌还能不放在心上吗!我循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苏赫巴鲁竟也围了过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手中还拿着酒杯,看来是来不及放下便过来凑热闹了。我暗暗腹诽道,你看热闹就看热闹,能不能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圣上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唉!凌胧实在是太骄纵了!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做事完全不计较后果,朕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壮武将军,让你看笑话了!”“哈哈哈哈哈哈!陛下大概还不知道,臣自小便是驯马高手,不管性子多么刚烈的马儿,臣都能很快将它们都驯得服服帖帖。这个女人嘛,还能比马还难驯?”不是,大哥你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论?人和动物怎么能一样呢!该不会有什么暴力倾向吧你?有病要赶紧治,药不能停!圣上也开怀大笑起来,朗声附和道:“壮武将军所言极是!那朕便将她托付给你,今后便由你好好管教了。来,我们再喝几杯。对了,你方才与朕说车古将士的训练方法……”说着与苏赫巴鲁并肩离去,乐队重新开始演奏,舞者也继续翩翩起舞。大殿内歌舞升平,刚才的小插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