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果不其然,王妈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谁让你这么打扮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快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解了去!”她嘴里说着话,动作也没停。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我跟前,还想伸手把缠在我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纱幔给扯掉。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糊弄过去。谁知这时那名黑衣男子却淡淡地开口替我解了围:“好了,王妈。方才你就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眼下就不必再麻烦了。我家公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让他再继续这么等下去,只怕……”他的话没说完,但已经产生了不可低估的效果。王妈听到这番话立即停下了动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但在回头看了眼黑衣男子之后,最终什么都没说,颓然地放下了手,只是望向我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虽然从那名黑衣男子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我这身经过盛君川“巧手”改造后的打扮也觉得十分辣眼睛,但他大概觉得服装问题不及让他家公子等太久的问题来得严重,所以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姑娘请随我来吧!”说完便走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前,并伸手在书架的某处轻轻一按,书架就开始迅速向两边分开,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条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前行的暗道。黑衣男二话不说,长腿一迈就直接走了进去。我与盛君川交换了个眼神,也立刻跟了上去。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刹那间就回荡在这条三面都是石头墙的通道里,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五步左右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正散发出淡淡的清冷光线。虽然这条暗道并不算特别狭窄,但是看起来又长又曲折,并且在夜明珠清冷光线的照耀下,让人产生一股神秘又阴森的感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前方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我。隐隐觉得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的小鼓也敲个不停,此时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嗅到越发危险的气息。冰凉的指尖被盛君川温暖的大手握住,令人安心的暖意如同泉水一般透过掌心接触的那片皮肤潺潺地流进我的心里。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底弥漫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还没等我想明白他的这种情绪是因何而产生的,他又做了一件更令我看不懂的事——在走到又一个拐角处的时候,趁前面那个黑衣男看不见我们,他迅速蹲下身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掂了掂并藏在了手心里。我不解地望着他,用口型问他要干嘛,他却将食指抵在我的嘴唇上,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好不容易穿过曲折又阴森的暗道,没想到在暗道的尽头又出现了一条弯弯绕绕的楼梯,似乎是通往上一层。可刚才进大门之前我抬头粗略地看过一眼,这眠花楼明明只有两层,没想到竟然暗藏玄机。也不知道是如何建造的,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被隐藏起来的楼层。我盯着在前面领路的黑衣男的背影,心底默默嘀咕着,这都已经走了十来分钟了,到底要去哪里啊?见这个所谓的贵客一面就这么费劲吗?但这样一来我也更加有理由相信,这位神秘的贵客就是曹月口中的“大人”。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他为何要帮我?又为何要见我?难不成是真的欣赏我表演的“读心术”?不不不,绝对不会的。这个猜测刚冒头就被我自己否决了,就连王妈都看不起的小把戏,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根据曹月跟我描述的情况来看,那位大人可是心思缜密且才智过人,肯定一眼就能看穿那个把戏是什么原理。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一掷千金助我一臂之力,甚至还愿意纡尊降贵地亲自见我一面?莫非……他是被我的美色给迷住了?!我立刻就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王妈特意交代要沐浴焚香更衣之后才能去见他,并且还准备了这么一套暴露的衣服,然后又把我带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敢情那个大人是对我心怀不轨啊!顺着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了神秘的三楼。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又领着我们走到了这层楼最角落的僻静处。站定之后他用眼神示意我稍等,然后稍稍用力将墙上的烛台转了半圈。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原本的墙面居然开始迅速地翻转,露出了隐藏在墙后的密室。这一路走来又是暗道又是暗层又是密室的,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哪怕等会密室里出现什么奇行种都不能让我感到惊讶的了。现在的我只是觉得相当不耐烦,就想揪住黑衣男的领口大声质问一句:到底有完没完?!“快进去吧,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黑衣男说着朝里抬了抬下巴,用极低的声音催促着,似乎生怕惊扰了在密室里的大人物。得嘞,终于是到了。既然不想等这么久就别选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儿呀!我一面默默在心里吐槽着,一面点头答应着,拉起盛君川的手就要往里走。不料那黑衣男却忽然伸出手臂拦住了盛君川,不等我发问便自行解释道:“公子吩咐过,只许樱桃姑娘一人进去。”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的心不禁一沉,连忙转身挡在盛君川与黑衣男之间,“这怎么行!我特意为大人准备了一个节目,没有他配合的话可演不了。”开什么玩笑!如果盛君川不能进去的话,岂不是要我独自一人面对那个居心叵测的“大人”?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节目什么的就不必演了,我家公子只想单独与姑娘谈谈心而已,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黑衣男说完便直接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带进密室之中。随后他不知在哪按了一下,墙面又开始迅速翻转起来。我只来得及冲盛君川使了个眼色,就又被黑衣男给拉走了。幸好之前在浴室的时候盛君川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还特意嘱咐过我万一真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所以虽然我现在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太过于慌乱。我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定了定神迅速环顾了周围一圈,了解一下大致的环境和情况。 这间密室面积并不算太大,大约三四十平方的样子,而且除了刚才进来的那扇暗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出入口,四面墙上除了悬挂的字画之外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在我的左手边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放着酒壶、小菜以及糕点等食物。而我的右手边,也就是正对矮桌的位置上有一面屏风,透过烛光依稀可以看见后面摆放着一张卧榻,一个人斜靠在卧榻之上,手中正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哇,不是吧!要不要这么谨慎啊!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底最后一点耐性也消磨殆尽。本来地点选在这儿就已经够隐蔽了,不许我带别人进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居然还要用屏风挡着!这个人是有多不能见人!这样一来的话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最关键是进来的那扇暗门看起来还相当厚重,也不知道待会给盛君川发信号的时候,声音能不能传出去……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却不知道自己这副烦躁不安的模样已经被那人尽收眼底。黑衣男进屋之后先是进到屏风后面与里面的人耳语了几句,接着便出来在屏风的一侧站定,面无表情地对我下达了指令:“姑娘请坐。”我才回过神来,连忙听话地在蒲团上坐下,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听王妈说,你是蛟洋帮的人?为何要到这眠花楼来当花魁?”黑衣男子站在屏风旁,将双手背在身后,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不是说他家公子要单独和我谈心么?这人怎么不出去啊?敢情“单独”这件事是只针对我的。而且这开场白是什么意思?既然王妈都已经把我的话都转达了,何必又要多此一举再问一次?不管从谈话的内容和形式上,似乎都与单独、谈心这两个词沾不上边吧?腹诽归腹诽,我现在是一对二,况且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再怎么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我跪坐在蒲团上,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如今帮主身陷险境,我费尽心思进这眠花楼不过是想见大人一面,希望大人能出手相救。”“大人?”黑衣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还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对我言语中的称呼有些不解。看他这副神情,我也感到有些纳闷。莫非我和盛君川都猜错了?屏风后面那位并不是什么大人,更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如果单单只是我自己这么猜测的话,错了也很正常。可盛君川不是一般人,他猜错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况且他都已经将这个猜测说出口了,哪怕以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个猜测确实没什么依据,但他的直觉一向准的惊人。刚刚在浴室里反驳他,也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太过于担心罢了,对于他的猜测我还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此时在屏风后面那个不言不语的人必定就是指使曹月做这做那的幕后主使!这么一想,再望向黑衣男的时候,我就忽然有了底气。看来王妈试探一遍还不够,要见大boss还得再过黑衣男这一关。但我现在不太确定黑衣人的疑问是来源于对我是蛟洋帮的人这件事仍然存疑还是故意装傻充愣隐瞒他家公子的真实身份。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可以用一招应付,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演戏嘛,自然要演到全剧终才能算完。我抿嘴一笑,泰然自若地看着他,“既然王妈能告诉你我是蛟洋帮的人,这不就说明了你家公子正是与蛟洋帮有关的那位大人么?相信你也看到了大人留给我们帮主的信物,如果我不是帮主的亲信,又为何会让我拿着信物来眠花楼寻求大人的帮助?”我一面说着一面将塞在后腰里的信封拿了出来,捏在指尖晃了晃,“若是你对我仍有所怀疑,我这儿还有一封帮主托我转交给大人的一封亲笔信。待大人过目之后便可确认我所说之事到底是真是假。”黑衣男没再说什么,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就想拿走我手中的信。我立即缩回了手,仰起头与他对视着,“不过呢,我们帮主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我亲手将这封信交给大人。”我故意将“亲手”两个字咬得很重,并重新将信封塞进后腰,摆明了不愿意给他。黑衣男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手臂却在半空中停格了一会才缓缓放下。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无妨,你就让她亲手交给我罢”。这是那位神秘的公子第一次开口说话,还学着我的口气,把“亲手”两个字咬了重音。他的语调轻快,且带着浓浓的笑意,听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一样。不过我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径直就往屏风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屏风已经触手可及,我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嘴里惊呼了一声“哎哟”,然后就往屏风撞去。那屏风本就是个摆设,哪禁得起我这般撞击,瞬间就歪向一边岌岌可危地摇晃着。就是现在!我装作重心不稳的样子朝前扑去,眼睛却睁得老大,想要一睹这位大人的真容。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然后顺势一带,我直接旋转360°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一切发生不过就是几秒之内的事,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那人的大腿上,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令我动弹不得。更令我感到无语的是,这个人的脸上居然还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银质面具,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