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连周家也牵扯其中？”
回二皇子府的马车上，建霈拿着一条冰帕子覆在额头上。车轮压上石子，倒是遮低了他的声量。
“虽暂无证据，但总会有蛛丝马迹。”
林渊将叶梦寒所见一事，细细低与建霈说了。建霈听完便若有所思，想了想才说道。
“怪不得宫里传出信来，说是已经定了周婧函为太子妃。只是既然已经定了，又要柔妃帮他们做什么呢？”
“这点我也想不通。但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能与四皇子做一丘之貉的，又怎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你那寒儿妹妹可准备好啦？”
若想实行他们原定的计划，关键还看那位叶家小姐。
“此次宫宴之后，我们能进宫的日子就不多了。”
建霈继续说道。他话里的意思林渊自然明白。建霈虽为皇子但毕竟是外男，不会时常进宫。他一个外臣，自然出入更难。凡事还要依靠寒儿才是。只是他今日才打定了主意，想要接她出来。现下从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况且看寒儿那里的意思，好像也十分不愿。倒是里外为难了。
“我想接她出来。”
林渊沉声道。
建霈听他这样说，倒沉默了片刻，没有立时作答。
其实当初他也还奇怪，以林渊维护那位叶小姐的模样。怎么能放心地让她入宫。但看他现在的样子，这才有点明了。非是忍心，而是太过后知后觉。不知是不是兵营里都是男儿的缘故，让他对这情之一事不甚了解。竟是现在才明白，对那位叶小姐的感情。也难得他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明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还左右为难，起了维护之心。
“如此的话，那计划只能先搁置了。”
虽是错失良机，但建霈也不想有什么意外。万一这叶小姐也如小容主一般。那这世上倒又要多一个伤心之人了。
“不！先容我再想想。”
这机会千载难逢，他不能错过。但若不把寒儿算在其中，要如何去做，还需要从长计议。
建霈点了点头，不在多言。这样左右为难的事儿，也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正此时，马车已到了二皇子府。眼下早已是深夜，管家苦等了一晚。见到二人平安回来，这才放下心来，忙招呼下人们过来伺候。
天兴皇城里，宫宴虽已毕。但宫人们来回穿梭，可一点不比白日里轻省。因小容主酒醉，陵容郡主不忍姐姐受罪。特意请示了皇后娘娘，安排在宫里歇下了。
看着姐姐在睡梦中，尤自未解的眉头。陵容郡主心里，自然也说不上是快活的。再加之外面宫人们来回穿梭，嘈杂切切让人不得清净。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为姐姐掩好被子后，就推开屋门冲到院子里责问道。
“这皇城里也没规矩了不成！你们不各归各位，到叫主子们不得安生！”
她本就不是个脾气和顺的人。平日里说话泼辣，几时客气过？汴梁城里无人不知，苓容郡主治下的手法。见她怒容出来，院里伺候的宫人，立刻都跪了满地。只有一个平日里还算得脸的出来回道
“郡主息怒，非是奴婢们不中用。而是柔妃娘娘那边出了事儿。”
因这小容主与郡主的身份高贵，但又不常在宫内留宿的缘故。皇后娘娘特意指了章沛殿给她们。这殿本是娘娘们看戏的园子，装饰华丽，位置也好。一干应用事物也是随时备着的。本来宿在这里是极妥帖的。
可惜因这园子与柔妃娘娘的安乐堂，只有一墙之隔。所以今晚柔妃那边出事，她们这园子自然得不了安宁。
陵容郡主眉头一皱，细问道。
“柔妃娘娘出了什么事儿？”
皇城里最多阴诡。她可要小心防着点儿，不能让姐姐被这些人牵扯到。
“说娘娘在御园里赏花，一时没站稳落了水。”
这宫人倒也真有两分胆色。没被陵容郡主吓了去，一字一句说的倒很是清晰。
“落水？没有牵扯到旁人？”
陵容郡主冷哼一声，那柔妃是什么货色她可清楚。这说不定又是一出苦肉计呢。
宫人听她这样问，话里的意思几乎是直指柔妃了。吓得脸色也白了一白，撑着回道。
“郡主说的哪里话。在宫中谁人不敬着柔妃娘娘。哪会有旁人牵扯。娘娘自己也说是不小心落水的。”
她是久在宫中的人，哪会不知道郡主是想问什么。但确实也奇怪，这次连柔妃自己都认了，是不小心落水的。想必真是个意外吧。
尽管对这答案嗤之以鼻。但旁人的事儿她又何必操心呢。本来也是怕有那不长眼的牵扯到姐姐。听这小宫人的话，连柔妃自己都认了的事，也不会再生什么波澜。她又做什么心思帮她探案，便吩咐道。
“这园子里伺候的人，只留一半即可。剩下的去安乐堂看看，有没有用的到你们的地方。”
她撇了眼远处微开的院门，又继续说道。
“姐姐酒醉的厉害，不容你们这般吵嚷。宫人派去后就将门关死，明日天亮了在放人进来。”
那为首的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暗暗记恨。若是听了她的吩咐，那些去安乐堂伺候的宫人，岂非要整夜都要宿在外面了。
可她虽然心里不满，但人微言轻，自然没这个胆色敢去劝诫郡主。
更何况苓容郡主，连给她回话的机会都无。吩咐下去后就转身离开了。这小宫人无法，只得按她的命令吩咐下去。
苓容郡主回了屋子，只觉得身上乏的厉害。这些年来她护着姐姐，不知道要躲过多少明枪暗箭。虽然日子面上看着光鲜，可在她心里竟没有一日能与小时相比。
她看着躺在床上，那般乖巧的姐姐，微叹了口气。
当年的自己虽然只是王府里，最不起眼的儿女。却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姐姐。陪着她读书写字，看着她行文作比。听着她为自己讲学，手把手地教她练字。
现在...现在却只能看姐姐意志消沉，逐日的折磨自己。她攥紧了拳头，狠地几乎要将那娇艳的双唇咬破。
不断地默念着楞严经，压下这心中的怒火。若是小容主此刻醒来，想必会发现她这妹妹，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模样。
过了一时三刻，心头的这股子气才渐渐散去。苓容郡主走到窗边，从袖中拿出一枚玉哨。这哨子显然是特制的，既短且尖。若是应用得当，也是可以充个暗器的。
她拿起这枚玉哨，抵着下唇吹响。哨子传出一阵啸声。这声音虽然很低，但却十分特别。似乎尾音绵长，专做传信儿之声。
哨声一响不多时就有人来到了窗边。透过烛光打在窗棱上的影子，大概可分辨出来人是位女子。
苓容郡主隔着窗子问道
“可有机会下手？”
窗外的人回道。
“令王把控的严，寻不到好时机。”
陵容郡主听她回禀，心里也大约知晓会是这么个结果。便说道。
“宫宴之后，想必更难下手。你也不必去做了，只把我给你的东西，想法儿子处理了。然后回来守好这院子，明天跟在我们身后出宫去。”
宫中能用的人实在太少。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苓容郡主收起了哨子，坐回到小容主的床前。
能守护着姐姐，对她而言也应知足了。
柔妃支着身子靠在床上，因为落水的缘故，嘴唇冻得发白。好在此时非是隆冬时节，水温尚可。否则她在水里扑腾了这么久，就是不被淹死也被冻死了。
喝过了宫人递过来的姜汤，她强打起精神，招来自己的婢女碧潭。
“你与我说是谁向你们报的信儿？”
柔妃天生丽质，不然也不会得皇上盛宠多年。此刻虽是强打起精神，但美人骨相天成，一坐一卧都是风情万种。卧在榻上的病弱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但碧潭可不会被她这柔弱样子所骗了。她这位主子是什么样子，她是最清楚的。她们这安乐堂，虽名为安乐，但实际上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没有一天与这两字沾边。这些年从他们这院子里，被抬出去的如花生命就不知凡几了。
遂而她愈发小心地答道。
“是一位叫琪儿的宫女。奴婢打听了，她是跟在一位秀女身边的。”
柔妃听她这样说，便追问道。
“秀女？那怎地就她一个发现了我，她伺候的主子呢？”
碧潭不知柔妃心里在想什么。可她知道主人支开她们这些下人，并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做。这个琪儿无论对主子，有什么救命之恩。若是撞破了主子的秘密，也是活不长久的。说不得连她伺候的那位秀女，也要香消玉殒了。
她心里为这琪儿和她的主子捏了一把汗。但嘴里还要照实说，不然被柔妃发现，惹祸上身的就是她了。
“那琪儿说是她主子突发心疾。她将人安置在凉亭后，自己跑去找太医。结果在路上就遇见柔妃娘娘您的变故了。”
“这倒是奇了。她放着主子的心疾不管，倒是急着跑来救我了。”
柔妃凉凉地说道。她将落水的事儿自己认了，就是怕牵扯到她与周家的恩怨。若是这宫人不是碰巧遇上，而是早就在御园里。将她与周婧函的对话听了个全。这人便留不得了。
“是，奴婢也是奇怪。要不要现在把她唤过来？”
碧潭小心翼翼地回着。
“不必了，我今日实在难受。明儿一早你再把她叫过来吧。”
柔妃揉着额头说道。她要花点时间，好好地查一查那琪儿，和她那位秀女主子的底细。
碧潭听她这样说，知道今日不会再闹什么妖儿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