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他是何意,顺手便坐在了主位,反打量起他来了。要不是这位二皇子今日过来,只怕她早忘了都城之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看他五官英挺眼神赤诚,眉目之中带有一股正气。虽不如建泽风流,不及建臻精致。却也有一番男儿的气概,更显得他颇为英气。倒是那种天生给人好感之人。
苓容笑了笑问道。
“表兄来府上,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本是多年不见,理当是妹妹先去拜访才是。”
她这一笑极有颜色,仿佛将两人的隔阂都打破了。宛若他们从前真的亲如一家似的。建霈心里感叹苓容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一句话的功夫就将他来拜访的目的,强行转到了她自己身上。果然能撑起景家的女子,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也怪自己想的不周全,半遮半掩的不愿道清所图。反被苓容郡主提前防了,看她这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去见小容主的。
建霈心里虽明白。但也不愿这几句话的功夫,就被人糊弄了回去。因而也笑说着。
“断没有这样的道理。表兄我多年来未曾照拂表妹,怎么好让你来先探望我呢。”
他这笑看起来憨,但话中的意思却没那么好打发的。苓容却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但也晓得自己不好这样把人搪塞出去。
毕竟建霈再不受宠,也是正经的皇子身份。自己宗世庶女,说句不好听的,他肯来还是给他们景家赏脸呢!这其中又有嫡庶之分,长幼之别,对待这尊神可不能像什么臣子一般随意。
更何况,俗语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已经盯上了她景家,就断没有提前松口的可能。她也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在笑着,却也都在暗中盘算着对方的心思。恰好此时,在小容主身边伺候的丫头过来,说是小容主喝不下药去,屋里的人正着急呢。
苓容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知道这是姐姐的性子又起来了。在这郡主府里人人皆知,小容主的事儿永远是排在第一的,别说是小容主喝不下药去这样的大事。就是她晚了一时半刻用膳,也要来回禀郡主一声。
因而无论苓容是不是在待客,或者是有要事在商议。小容主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禀报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而建霈耳朵也尖。那丫鬟虽是小声言语,还是被他听见了。
在看苓容郡主皱起的眉头,刚刚那灿若夏花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建霈自然更确定丫鬟说的不假。因而脱口而出道
“让我也看看去!”
苓容一记眼刀扫了过来,神情也冷上三分,颇有些不善的说道。
“表兄是客,不好劳动。还是好生坐着罢!”
说罢就要离开。建霈哪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不说他担心小容主,只怕她这一转身,自己在想进来可就难了。
因而他快步走上前去,随着那丫鬟一道,催促着。
“表妹不必客气。自是一家人,还是先看看我那妹妹的病,要不要紧才是。”
话里竟是把小容主也稍上了。苓容这才明白过来,人家这看表妹一说,可不是单独指她的。她狠咬了下牙,觉得果然是被贬出城的皇子。这都城之中的贵胄,还没有如他这般不要脸的。只是她也担心姐姐,要知那药必是不能误了时辰的。何况他一个皇子,也不好明着打骂。
这才强忍下怒意,急匆匆地任他跟着自己一同去了。
丫鬟领着二人穿过一层层院门,建霈也留心打量起来。这景王府原是景王的宅邸,景王离府后又改为了郡主府。如今苓容郡主虽动手,对此地改造了一二,但也还有往日的痕迹。建霈留心观察,甚至还有不少他幼年见过的陈设。
想着林渊与他说的,苓容郡主颇念旧情。只怕从这些布置上就能看出一二。不过陈设虽未大改,也要比他的二皇子府强上许多。在他家中只有叶梦寒住的那个小院,还称的上算别致。但与这景王府是绝不能相提并论的。
建霈也不知穿过了多少的府门,丫鬟才领着他们二人来到了一座垂花门前。
苓容郡主停住了脚步,伸手拦道。
“表兄,我们虽是亲眷,但终归男女有别。姐姐尚在病中,只怕病人衣衫不整,还请表兄在这里止步。”
看这样子似乎一步都不愿让他近了。可这里面便是小容主的院落,建霈又怎么会在此止步。虽然知道苓容说的话没错,但还是不依不饶地道。
“表妹说的有理。但我若站在这里,让来往的仆人们见了,岂不是更生揣测。还是随表妹一起进去,只不入闺房即可。想必这院落里也有厅堂吧。我虽身为兄长但也是自家人。在厅堂里坐坐,总不坏了男女大妨。”
“你...”
既然是姐姐住的院子,她又怎么会让外人进来。因此只在闺房外,套了一个小小的书堂和耳房。为的也是方便姐姐看书和丫鬟伺候。
不过此时她也知道,建霈此人既不要脸又善诡辩。若是如此还要与他纠缠下去,恐怕会耽搁了时辰。更何况他说的也不算全错。姐姐最重礼法,哪会令人在门外站的。若是姐姐知道了这事儿,只怕又要同自己生气。
最近她们才刚刚交心了一些,她便不想横生枝节。心里即便有一万句想要骂他,但却也只是冷笑一声,说道。
“表兄说的有理,还请里面等吧”
索性就让他在书房好好坐一下午,想见到姐姐是门儿也没有。苓容下定了决心,心中对建霈的不喜成倍的增长起来。
心中更觉得建隆帝这几个儿子,除了小哑巴还像个人。其他的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建霈进了垂花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真觉得见小容主一面,比登天还难。心里念叨林渊的不靠谱,这景家哪里看着像是可以被自己收归的势力。实在属于这都城中最难啃的骨头。想他身为皇子,在这里不但没有一点尊荣,甚至还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处处遭人嫌弃。
不过好在也还是让他混进来了。他打量着这小院,只觉得与外面也没什么不同的。要说略有差别的就是这院中草木,比外面足足多了一倍有余,中间也立着许多奇石。
打眼看上去不但不像女孩子的院子,甚至都不像贵胄人家的院子。这草木繁盛奇石耸立,更显的院中若荒草丛生,风啸鹤立。端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苓容郡主轻车熟路地直奔院中的屋子而去,那熟悉的样子像早就把这道走了一百遍。建霈小心谨慎的跟着,缓缓地从乱石杂草中穿过。像是走了一百步,又像是走了五十步。不知过了多久跟着进了屋门,这时也才明白那乱石杂草非是摆设,而是什么奇门机关之术。
若是没人带着,只怕还要在这小小的院中,转上好一会儿呢。建霈知道这必是出自小容主的手笔,因而对他这位心上人就更加倾慕了一些。
“表兄便在此处坐着,还请不要惊扰了姐姐养病。”
她伸手一指,只将他引向书房。那不比男儿的强健的身子挡在他面前,却宛如一道天险。是任何人都不能超过她去的。
建霈看她这样子,便也知道此地是她最后的底线了。若是自己在撒泼无赖似的求见小容主,恐怕真要被她撵出府去。因而也不在多话,遵从她的指示进了书房。心里想着罢了,若今日若见不到,以后便想办法到郡主府外的地方见吧!
他心中颇有些遗憾,但也算探明了苓容郡主的态度,这才走进了小容主的书房。
苓容总算打发走了他,又叮嘱好丫鬟要看死了他。绝不能让他进姐姐的闺房一步,这才挑开了帘子进了里屋。
床榻上小容主闭着眼,似乎在睡着。但苓容何其了解她,又怎会不知她什么时候想要休息,什么时候正是精神足的时候。
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是在装样子的。可又不忍心揭破她,落了她的面子。只能无奈地坐到床头,接过了丫鬟手里的缠丝扇,一下一下地为她扇着风。留心观察着她逐渐舒展的眉头,这才轻声语道。
“姐姐何必这样子,都是补药一点也不苦的。”
她这样的神情,哪儿还有刚刚与建霈对峙的凌厉。只恨不得将自己的真心掰开,全付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与她这份儿真心相比,小容主便有些无情了。她依旧闭着眼睛,却已经知道了苓容看出她未睡。颇有些冷淡的说道。
“我又没病,用不到这些补药。”
苓容一颗心急的生疼,恨不得马上对她说劝解起来!她这些年的心病,早让身上落下了无数地病根。
若是不能在盛年补起来,恐怕是要落个早亡之相。因而她费尽了力气为她遍寻名医,得了这世上最温和无害的方子。但这方子没别的毛病,最要紧的就是要按时按点。眼看着时辰就要过了,苓容急的汗都下来了。说话也在不经意见带上了几分颤音,仍是劝她道。
“姐姐便算成全了我,就喝上一碗吧。”
她的声音又急又慌,听得小容主也是不忍。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又暗暗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