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主只以为她还是不喝,心里也灰了一半。但从来都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因此怨怼于她。只想着在想办法,不行以食补来代替药补。虽然要慢了一些,但总归她们天长日久的在一起。她也是撑的住的。
正想着把这药碗端出去,却看小容主拉住了她的胳膊。睁开眼睛说道。
“拿来。”
苓容愣了一下,但随后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药碗。这才有些惊喜地将碗送到她嘴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将药喝尽了。这才拿出绢帕将她嘴上的药汁擦尽。
“你可知是药三分毒,往后在不要弄这些东西了。”
她虽语气冰冷,却实在是为其行为做解释。苓容了解她为人,又怎会不知这是在意的表示。立刻狂喜地跟什么一样,就差点头称是。但随后一想却不能如此轻易地答应她,还是要借着她的这股不忍,让她多喝一些才好。
她这行为是有些令人不齿,但为她的身体着想。就算下作了一些也还是要如此。不过听她刚才所言,却还是要解释一下,这才又说道。
“姐姐怎么不想想,若是有我哪里会让这药有余毒,给姐姐喝的自然是一点无虞的。姐姐若是担心这个,大可以放心。”
小容主不再答话了,苓容对她的这份心意她自然明白。但终归她们不是一种人,也有太多的不可解释。
说透了伤情分,为了她对自己的这份儿心。她也不忍伤她,索性不回答便是了,全当她是在使小性。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她道。
“刚刚你在门外,是在嘱咐谁?怎么让他进了我的书房?”
这本是平常一问,苓容却又紧张了起来。姐姐也是个珍书爱书之人,平日里自然不喜欢别人进她的书房。只是今日建霈逼她逼的紧,她实在不想让他见到姐姐。这才引人去了书房,却不想忽略了这一节。
刚才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大,全被姐姐听了去。苓容不想惹她不快,便一力往建霈身上栽去埋怨道。
“还不是那个二皇子。借口说自己的表兄身份,非要来看姐姐。我不想他惹姐姐厌烦,便好言劝之。可这人实在死皮赖脸,竟一路跟进了院子。也是闹得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让他去了姐姐的书房。”
说道这里,她颇有些委屈地看了苓容郡主一眼。眼巴巴地说。
“他毕竟是皇子,再如何落魄,这明面上我也要以他为尊。他这番无礼,我却也是没办法啊。”
小容主听罢这话也皱起了眉头,此事苓容断不会骗她的。但她却也觉得二皇子来此,若只是为了看自己一眼便真没什么必要。
想来他特地过来是有事儿要说,只是苓容性子跋扈。怕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上次她与苓容恳谈过后,也是时刻在思虑着景家的前途。
多番考量后,却是没有一人算的上合适。这其中又因为与建霈交情不深,竟是从未考虑过他。眼下或许正是个时机,也要当面看一看他才好。
万一他与少时极为不同,已经成长为一位好男儿。岂不因为她一时疏忽,错过一位明君。想到这里她才对苓容说道。
“扶我起来,我去书房会一会这位二皇子殿下。”
苓容不知自己这三言两句,怎么就让姐姐对建霈起了兴趣。一时拦也不是让也不是,倒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小容主却也不等她自顾自地下了床,也不喊丫头自己就对镜拾掇了起来。苓容这才过去,拿着梳子梳起了她的长发,不甘不愿地为她挽着发髻。嘴里还喃喃道。
“姐姐怎么就突然对他起了兴趣。”
她心中埋怨建霈唐突,也恨自己这般的不注意。这才引了姐姐的关注,惹出这一桩事儿来。虽是心情不悦,可手上却是极轻柔的。
一个发髻绾的又快又好,端的比丫鬟们还要熟练。她透过镜子看到姐姐面色略带些苍白,便又自己做主,从妝匣中取出一枝玛瑙制的石榴发钗来。插在她的鬓发之中,衬出几分好颜色。
小容主对这些女子打扮一向是不在意的,她素来只偏爱玉。一向带些玉质的发钗,而厌恶金银饰物。小容主知她喜好,因而才选的这只玛瑙钗。果然姐姐并没表现出不悦,而是带着这只钗挑帘出去了。
坐在书房里的建霈自不知,他此行的目的却已对他起了兴趣。仍旧翻看着这书房里的书籍。
书架上整整齐齐地螺列着一些书本,仔细看去却都是一些游记。他想起素日的传闻,心里也想着。难不成小容主真的对仕途经济,失了兴趣。反将这一腔才华给予了山水之乐?
若真如此,只怕他与林渊的计划便落空了。
可在看桌上摆着的又明明是一本《六韬》。看此书磨损的痕迹,又明明是常翻阅的。
建霈将其翻开,书中字里行间,明明白白地写着标注。皆能看出读书之人的用心。试问一个寄情于山水之人,会仔细翻阅这样一本兵书么?更何况这上面心得体会,明明是成日累积的。显然是多次体悟,每次皆有所得。
他这才放下心里来,也不由得再次感慨小,容主果真是女身降临的文曲星。天下文人举子对她多年不忘,自是有因由的。
“既远来是客,怎好不经主人同意,便随意翻别人的东西?”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而来。建霈扭身看去,正是小容主同苓容郡主。小容主此时身穿月白色的小袄,下身是百褶湖绿提金的马面裙。这一套端庄老成,穿在她身上却很显得素雅。姐妹两人站在一些,一个张扬绚烂,一个含蓄内敛。犹如寒梅与牡丹并向开放,让看到他们姐妹二人的人心中愉悦。
只是建霈一颗心,自然是全系在这冷美人身上的。小容主话虽说的不客气,脸色却并不难看。反而其中还暗有些赞许之色。
建霈想起从前她在朝堂上,与当朝状元辩会,曾经说过一句。凡爱书者但享其书。心里便明白其实她是不介意的。说出此话只怕还意在立威,而非话中明面上的意思。不过他此次也确实来的唐突,不怪小容主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然他既不带恶意,便也不怕她这番示警。反而拿出十分地谦卑来,对她行了一个学生拜见老师的礼。客气地回道。
“是我唐突了。”
这话说的很是恭敬,完全不见他在苓容面前的无赖模样。苓容郡主心里一惊,暗道声不好。对建霈的警戒到一下升到了最高。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在她心里自然觉得建霈很是狡猾,又似乎极为了解姐姐的脾性,想必事前是做了许多功课的。
因而反反复复地打量着他,更加担心他此番的来意。
既然这屋中的主人来了,建霈身为客人自然不好再占着主位。虽然名义上他的地位更加尊崇,但还是恪守礼节,自己起身坐到了客位。
小容主见他如此守礼,对此人的印象倒也不坏。若说开始她只是怕他打了景家的主意,担心妹妹应付不来。还存了些想要考量考量他的意思。
现下倒当真觉得或许这二皇子,果然可以算作待选对象。不由得对他也认真了几分。
看着气氛一片和睦,苓容自是不愿的。于是开口便刺道。
“表兄此番前来,不是来探我姊妹二人的么。如今人俱都见了,姐姐身体不好。表兄还是疼惜些,早点回去吧。”
这是明摆着要哄建霈走了,且这话说的还十分地不善。若此刻这里做的是建达或者建泽,只怕不当场冷脸,也要反讥讽她几句。
但建霈什么样的软刀子没见过。这样话里有话的句子,他一向是装听不懂的。这次也不例外,不但不顺着苓容郡主的话来回答。反而追问道。
“容儿妹妹这是什么病?可有太医看过。”
他这声称谓极为亲密,不光苓容郡主听了脸上发黑,就连小容主也是一愣。小容主本名景容,但这名字已经很少有人叫过了。
母亲出事后,自戕于府中。父亲以她为心结,甚至连见都不愿见她。苓容只会喊自己姐姐,而天下之人也只记得小容主的名号。便是连她自己也忘了,小时母亲常抱着她哄道“容容”。因此乍听有人叫她的名字,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苓容看建霈如此称呼姐姐,就像是有条恶蛆盯上了自己的心爱之物。手不自觉地就抚向了腰间的鞭子,想着若是这个登徒子,在说出什么不洁之话来。自己便一鞭子将此人的嘴打烂!
可建霈未曾说话,小容主却先说了。
“倒是许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她的语气中似有些感慨,又似有些无奈。建霈闻言也是一愣,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竟脱口而出,叫的这般亲切。面上也不免有些羞涩起来。
毕竟午夜梦回,这个名字时常挂在他心头。因而看见这属于他梦中之人的脸,便不由的叫出了声。
好在小容主也没有嫌他唐突。至于苓容郡主嘛?建霈偷偷地瞟了她一眼,她的那副神情,实在是让人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