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盘坐于软铺之上,凝神静炁,待到月出之时才运行法门,开始采食月华。
清辉落下,在李桐三尺之上凝为缕缕幽寒,随着他吐纳间被吸入口中。直到明月西落,李桐才缓缓睁开眼睛,运炁周天后收功。
越是接近中秋月圆之时,这月华的品质也是越高,因此近来李桐进境神速,一身真炁凝练,已逐渐可达到寒热不惧、凡铁难伤的地步。
只是突破到二重仍是遥遥无期,盖因自己灵根好了些,洛沐沨给自己种下的乾阳气尤为深厚,一时间也累积不到能与其相匹的坤阴炁。
自己到底还是散修,也没处去寻那有坤阴之眼宝地,只能靠水磨工夫,耐心修行了。
天色还未大亮,李桐拿出七星剑谱,以指做剑,起身在室内比划了一番。待到周身发热,他对剑招的感悟也多了几分,此时再看窗外,已是到了晌午了。
时间正好,李桐打算出门寻些吃食,顺便将锻造的宝剑拿回。
客栈也提供午食,雨后生的鲜笋鲜蘑味不差,可却不见半点荤腥。李桐是受过灾荒的,也不怎挑剔,将盘中菜吃的干净。
祭过五脏庙,李桐往那铁匠铺赶去,金铁相交声一如昨日,只是铺子前早已站着那书生书童。
此刻书生正双手握着一柄长剑,脸上挣的通红,旁边的铁匠正修着农具,见状也是忍笑说道:
“这位少爷,小人昨日就说过了,那八面剑厚重,打短打轻点,防身时更实用些。”
书生此刻也是握将不住,只得将剑拄在地上:“不成,圣人曾言,大丈夫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圣人说是三尺,便是半寸都不得短。”
铁匠也只得陪着笑,提了个建议:“那少爷不如找个皮鞘,背在背后如何?”
那书生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刚面露喜色,就看到了李桐走来,连忙将长剑抱在怀中,强撑着一副清高样子。
李桐也不正眼去瞧他,径直走到铁匠面前,开口道:“师傅,我的剑可曾打好了。”
“道长放心,早已打好了。”铁匠扯开一旁抹布,将一柄雪亮长剑捧给李桐。
李桐单手抓过长剑,以拇指摩挲过剑锋,果真是好铁铸造。剑长适中,剑身匀称,屈指一弹,剑鸣清亮,想必其中杂质不多。
得此好剑,李桐也是心中愉悦,当即单手挽出朵剑花来,使出了半招剑式。
寒光掠过,虽然李桐不曾灌注半分真炁,可依旧是将路边青石斫去一块儿,断口平整如镜,好生了得。
铁匠在旁边停住了锻打,呆呆看向那青石,颤声感慨:“道长这等年纪,剑术竟如此超然!倒是小人瞧低了道长。”
旁边的书生看的面色苍白,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身旁的书童在剑光闪过时就闭了眼睛,此刻才斗胆睁眼偷看。
李桐倒提了剑,拿出三两碎银放在桌上:“师傅好手艺,这三两银钱收好,还请为我找一把剑鞘。”
铁匠自然是欣然收下,为李桐寻来了一把漆木剑鞘。李桐纳剑入鞘,挂在腰间,向着铁匠拱了拱手,正准备离开。
可那边的书生却不知犯了什么浑,竟指着李桐便大声呵斥:“纵使武艺高强又有何用,终究不能治国平天下,百姓灾祸,皆是因你们这些江湖人而起。”
这指责不知所起,更不知所谓。李桐只当他是失了面子,莫名急了,当下也不多理,默然笑笑就要离去。
那书生还想再骂,却被人拎着后劲衣领,丢到一旁去了。
“贼鸟厮,好生罗唣,滚一边儿去。”
李桐抬眼看去,来者是三名健壮汉子,生的是凶神恶煞,为首者面上刺字,一看就不是良人。三人也瞧了李桐一眼,并不多话,而是转向铁匠言语:
“直娘贼的,我兄弟三人的刀枪打好了没?”
铁匠对其言语粗鄙也未动怒,反倒唯唯诺诺道:“几位爷,早就打好了,就放在架子上哩。”
三人齐齐走过去,将上面的长枪大刀拿下,为首的汉子掂了掂重量,满意的嗯了一声。
“需多少银钱。”
“不必了,不必了,镇长一早就打过招呼,断然不敢收诸位好汉的钱。”
那汉子嗤笑一声:“谅你也没那胆。”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离了铁匠铺。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书生这时才被书童扶起来,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不至于背过气去。李桐眼睛微眯,看着那几名汉子的背影,低声向铁匠询问:
“师傅,这些可是镇中的地痞流氓。”
铁匠面露为难之色,耷拉着眉眼摇头道:“唉,这些人不是镇中之人,道长还是莫要多问了。”
随后任凭李桐如何询问,那铁匠都不愿多说,李桐也只好离去。
这镇中蹊跷事众多,令李桐极为好奇,可说一定要淌浑水,倒也没那个必要。按李桐的打算。今晚再休息一夜,明日买上些干粮,就继续往京城去了。
回到客栈,李桐也是一愣,刚刚才离去的三个大汉正在坐在堂中,面前摆着卤好的整鸡整鹅,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李桐身后的书生也是跟着一同进门,看到那几名壮汉时吓得手脚发颤,怀中剑都差点抱不住。旁边的书童眼疾手快,将那自家少爷和剑扶住。
领头的壮汉冷冷瞥了一眼李桐,随后转过头开怀痛饮,全然没把李桐等人放在眼中。
李桐走向一旁桌子,让店家上些饭食来,很快两素一汤就端了上来,依旧是午间那些菜色。
此刻那书童也慢步走了过来,低声向李桐询问道:“道长,呃......可否拼个桌。”
李桐望向另外一桌的书生,见他眉眼畏缩,显然是惧怕那三名强人,又不好意思亲自来和李桐和解,只好请书童来低头。
见书童满脸可怜,李桐也不好为难个半大孩子:“无妨,坐过来罢。”
书童得了李桐首肯,立刻回去同书生说了,那书生也是大喜,端着菜碟就匆忙过来。坐定后清了清嗓,向李桐拱了拱手,却呃呃半天没能挤出句话来。
书童也是捂脸叹气,只好自己亲自开口:“我家少爷觉得自己口无遮拦了些,请道长原谅则个。”
旁边的书生也是点头,干脆叫来了掌柜,想要点几个荤食致歉。
谁知那掌柜也是满脸歉意,压低嗓门说道:“客官,不是小店不卖,只是后厨也无有肉食了。”
书生瞪了一眼壮汉那桌,也是小声说道:“为何他们就有。”
“这......不瞒您说,镇中最后肉食都得供应给了那几位好汉。”掌柜的老脸挤出个难看的笑,语焉不详的念叨着:“实在无有,海涵,您海涵。”
李桐在旁只管吃菜,全然不顾书生和掌柜言语。
可突然间那边响起杯盏碎裂之声,更有清脆的掌掴响动。除了李桐外的众人转过头去,见到小二倒在地上,脸上已经高高肿起,地上还有颗带血碎牙。
“狗杂碎,什么叫店中无酒了,你敢同你爷爷这般说话!”
掌柜大惊,躬身就要去卖笑,却被李桐一把按坐在凳上。只见他将腰间长剑解下,按在桌上,就这么背手走了过去。
“诸位何必动气,这满桌佳肴还不够享用吗?”
见到那名有一面之缘的道士走来,为首的汉子向旁边的两人递了个神色,三人取了兵刃站起身来,将李桐左右身位封住。
“何处来的小牛鼻子,也不怕爷爷割了你的口条,拿来下酒。”
李桐闻言哈哈一笑:“兄台说话实在有趣,只是你印堂发黑、眉有死气,便是我把舌头割予你,你也没命消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