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辰心翼翼地问:“队长,你打算在乡下呆多久,京城那边给你寄那么多钱,是希望你能早点回去,你知道的……”
京城老家的人希望队长拿些钱补偿嫂子,跟嫂子离婚,但这话他不敢。
荣昭南:“嗯,那又怎么样?”
陈辰只能硬着头皮了:“就是……我怕你再不回京城,那边不会再给你寄钱了。”
到时候,哪里还有钱给嫂子呢?
荣昭南随手捏灭手里的烟:“那就告诉那边,我很快会回去。”
陈辰一愣:“啊?真的吗?”
可他看队长怎么也不像想回去的样子。
荣昭南慢条斯理地一挑眉梢:“假的,骗钱的手段。”
陈辰被口水噎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队长!!不带这样的!!!
你是英明神武的队长啊!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这种要骗钱的无赖话?
可是为啥这样狗起来坑亲爹不眨眼的队长,也很帅气!
“这样……这样不合适吧,总有忽悠不下去的时候。”陈辰还是心翼翼地道。
老领导是队长的亲爹,骗个几次还行,多了也会露馅,老领导平反后能重回如今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层楼,可不是傻子。
荣昭南随意地把自己松开袖口扣子扣好:“老头子要问,你就这么答,至于他什么时候不给,那就再。”
他顿了顿,淡漠地道:“当初让我给他心爱的儿子顶罪,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合适。”
陈辰不话了,捏紧了拳。
当初队长受了多少委屈,他们大队心里都清楚。
刚完成极限危险任务的英雄,差点死在边境,最后却被自己父亲逼着带伤离队下放,尝尽人间白眼与侮辱。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何况队长面上清冷淡漠,骨子里却是桀骜如鹰的人物。
“行了,回吧,我估计在村里也不会呆太久。”荣昭南拍了拍陈辰的肩膀,神色平静。
陈辰一愣:“啊?不在村里呆,队长要去哪里?”
荣昭南轻弯了下唇角,似隐着兴味:“看情况。”
那狡猾的短腿兔子这时候应该跟村支书谈妥了吧?
……
“宁,我把满花拟定参与山货买卖的名单改了几个人,从村里选了十六户人家,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老支书一边吧嗒、吧嗒地抽水烟,一边笑着对宁媛道。
“哎呀,你没瞧着宁才从地里干活回来,一头汗的,急什么,快喝点鸡蛋红糖水,婶子特地给你煮的!”
一边的方婶子殷勤地给宁媛递了红糖鸡蛋水。
这平时是老支书才能享受的待遇,就算孙子和儿子都轻易吃不着。
可宁媛上周末带着满花一个上午就赚了三十多块,还谈了给县公安局和医院食堂供山货。
简直让他们全家震惊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宁媛乖巧地道谢,又接过来鸡蛋红糖水,她下地干了一天活,是真累真饿!
她一边喝鸡蛋糖水,一边拿过名单看了起来。
她一边看,一边叮嘱:“老叔,狩猎和捡山货的经验都可以慢慢培养,但参与做买卖的都得老实人家,嘴风必须严!”
“放心,我选人都先选嘴紧的和老实、吃苦耐劳的,上级不能知道做买卖的事,但咱们下头参与的人必须心里有数!”老支书点头。
虽然现在京城有开放市场经济的文件下来了,但是私人做买卖的事儿,还没正式文件下达,保密工作就尤其重要了。
万一被发现了,就是要坐牢的投机倒把罪!!
老支书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咱们这买卖瞒上不瞒下,出事儿了,我们也绝不牵连你!都只是我们自己干的!”
宁媛听到老支书的话一愣,瞒上不瞒下啊……老支书这话得跟当初徽省阳凤县岗村的生产队长的一模一样。
岗村当初就是第一个暗中尝试分田到户的村子,1979年10月也就是今年秋季迎来了超级大丰收。
宁媛看着老支书坚毅的眼,心里一热,脱口而出:“老叔,要不除了做山货买卖的事儿,咱们试试分田包产到户?”
收山货,可以利用休息的时候,大家排班上山干,但是种田和交公粮是日常必须进行的工作,为什么不结合在一起?
按照历史进程,还有大半年,岗村就会获得大丰收,事也会上了新闻,也因此让分田到户成为了国策之一。
现在也许有风险,可值得一试!
老支书一愣,华子和满花,还有他大儿子大田都面面相觑。
做买卖就算了,还想偷偷分公家的田?
“爹,这不行,分田包产到户太冒险,太激进了,万一被抓了……”大田也是公社基层干部,听得心惊肉跳。
可老支书一抬手,深沉地示意宁媛继续下去:“都别话,听宁!”
宁媛大眼闪了闪,认真地了自己的计划。
别的也不用学,就学当初徽省阳凤县的岗村。
1978年,岗村十八户农民在队长带领下,冒险签了一份包干保证书。
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有三条:一是分田到户,调动农民种田的积极性;
二是不再伸手向国家要钱要粮,吃大锅饭;
三是如果干部因此坐牢,社员保证把他们的孩养活到18岁。
“我的想法是,咱们这十六户人家既然都是信得过的,反正私下做买卖也是冒险,那分田到户也是冒险,干脆一起干!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
宁媛脆生生地道,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也不确定老支书会不会同意,可四塘村的人大部分都淳朴,村子富裕起来了,大家就会更信服她!
她以后还想下海,需要踏实又信得过,还有冒险精神的自己人!
老支书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满花却眼睛发亮,她是亲眼看过宁媛本事的,想跟着宁媛干。
可其他人都惴惴不安。
宁媛也不急,就慢慢吃着红糖鸡蛋水等着老支书的回答。
老支书足足抽完了一筒子水烟,他才抬起老眼,狠狠地一咬牙:“干了!这个包干保证书,我来牵头写,咱们也跟你那岗村一样,坐牢也绝对不牵连你宁!!”
宁丫头要把山货买卖交给他一家子领头干,没理由人家铺好路,还要人家担风险。
“爹!你疯了?”大田忍不住站起来,想反对。
“你要反对也可以,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你爹和你弟被抓了,你记得带着其他人养大你弟的娃和养你老娘就行!”老支书斩钉截铁地打断大田的话。
为了村里人的未来,他这一辈子总要冒险一回!
大田不再话了,自家老爹决定的事,没人能反对。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在场众人都跟心里揣了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兴奋又不安惶恐。
惟独宁媛松了一口气,老支书肯支持,这事儿就能成。
“老叔,我还有个事儿,我得进县里找个学校读书,把学籍拿到才能参加今年高考。”宁媛再次缓缓开口。
这也意味着,她需要脱产学习,而且不能再留在村子里。
要求一提出来,老支书眉心紧了紧:“去找学校读书,得大队的推荐信,这个我来想办法,不过,宁啊,县里学校收不收你,这老叔就没法子了。”
宁媛笑了笑:“这不要担心,我自己想办法。”
她早已经在盘算准备什么礼物,请章二和章大姐帮忙联系学校了,县招待所能认识的人特别多。
总有机会找到学校愿意接收她的,不行就先给学校教职工食堂供山货嘛!
老支书还是有点皱了皱眉毛:“可你男人……荣大夫的户口在村里,没法跟你进城啊。”
村里学生读书,有学籍可以进县城住校,但村里的人没城里户口,是不能在城一直待着的。
没介绍信,光住就是个大问题。
宁媛也有犹豫:“那让他在乡下留守?”
要不,让荣大佬当一回乡村留守儿童,支持她事业发展,不寒碜。
“那可不得行,荣大夫一个人在乡下,要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女特务又来了怎么办?”满花第一个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