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学习独孤九剑,令狐冲包揽了给林平之送饭的工作,而且,每次都会带上足够三人吃的饭菜。
岳灵珊见令狐冲每天都上思过崖,也想跟来,却被令狐冲以“林师弟闭关清修,不适合太多人打扰”为由,劝阻了下来。
学独孤九剑的第二、第三天,林平之和令狐冲还是在钻研“总诀式”,“总诀式”练熟了,再修习后面的八剑,就会容易许多。
第四到第八天,两人一天就能掌握一剑。
“破剑式”破解普天之下各种剑法。
“破刀式”破解诸般刀法。
“破枪式”破解种种长兵刃之法。
“破鞭式”破解诸般短兵刃之法。
“破索式”破解各种软兵刃之法。
每一剑都变化无穷。学到后来,前后式融会贯通,更是威力大增。
最后这三剑更加难学。
“破掌式”破的是拳脚指掌上的功夫。对方既敢以空手来斗自己利剑,武功上自有极高造诣,要想破解,难度更甚于前面五剑。
林平之和令狐冲学这一剑用了两天。
“破箭式”这个“箭”字,总罗诸般箭矢暗器。练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须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
为了让两人学习听风辨器,风清扬用小石子当作暗器,不停地朝他们投掷。
林平之和令狐冲又学了两天,等掌握“破箭式”时,身上已经被石子砸得鼻青脸肿。
至于第九剑“破气式”,风清扬只传以口诀和修习之法。
他说:“‘破气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手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你们二人要不断修习,在与人战斗中加以领悟,才可能掌握。
“须知,《独孤九剑》的精要在于‘料敌机先,攻敌必救’。修学之法,重在一个‘悟’字,决不在死记硬记。
“这九剑变化无穷,你们还只是初入门径,尚需苦练十年乃至二十年,才能剑法精纯,通晓其中剑意。到那时,便可将剑招变化尽数忘记,不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真正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到了这般境界,你们就能像独孤前辈一般,欲求一败而不可得了。”
林平之和令狐冲拜道:“谨记太师叔教诲。”
风清扬道:“你们资质甚好,正是学这套剑法的材料。有你们这样两个佳子弟传我剑法,实是大畅老怀。以后自己好好用功,我可要去了。”
二人大吃一惊。令狐冲问道:“太师叔,你上哪里去?”
风清扬道:“我本在这后山居住,已住了数十年。日前一时心喜,出洞来授了你们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功不遭灭绝而已。怎么还不回去?”
令狐冲喜道:“原来太师叔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没有了。徒孙们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师叔的寂寞。”
风清扬厉声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见华山派门中之人,连你们也不例外。”
这时,林平之却道:“太师叔,你可是还在伤心于华山剑气之争,以至剑宗覆灭之事?”
风清扬神色变得更加抑郁,语气却变得更加严厉:“剑宗诸多师兄弟和师侄皆殁于此战,气宗也只存活寥寥数人,我如何不伤心!”
林平之叹道:“太师叔,你不能把此战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在拜师之前,为了说服师父不要固执于剑气之争,曾与师父师娘二人说过此事。你可愿意听我再讲讲?”
风清扬多日以来教二人剑法,对他们十分喜欢,见林平之语气诚恳,便也语气转和,说道:“你是怎么跟你师父师娘说的?”
于是,林平之跟风清扬和令狐冲二人说起了岳肃和蔡子峰两位祖师分歧的由来,说出了《葵花宝典》和《辟邪剑谱》的秘密。
令狐冲听了这些内容,只觉得心下骇然。
风清扬听了,却大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苍凉又凄厉:
“哈哈哈哈……我华山派分裂的起因,竟是这样一门武功,实在荒唐可笑之极!狗屁的剑宗和气宗!哈哈哈哈……”
他笑了许久,笑声在这玉女峰崖壁间回荡。
待到风清扬终于止住笑声,林平之又道:“太师叔,如果只是《葵花宝典》的分歧,绝不可能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分裂。《葵花宝典》只是个引子。
“弟子以为,那时候,我们华山派内部肯定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权力和利益争夺,导致门派分裂成两大山头。等矛盾发展到最尖锐的时候,就不得不以一场比武决斗来解决。”
风清扬惨然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林平之道:“弟子以前曾读了一些史书。历史上,但凡朝堂中出现党争,无不是以政见分歧为由头,但本质都是在争权夺利。比如唐朝后期的‘牛李党争’,北宋后期的‘新旧党争’。
“武林门派也莫不如此。三百多年前,少林寺就曾因为一个叫火工头陀的叛徒,而大起争执,互相推诿责任,一部分少林高僧远走西域,另立了西域少林寺。
“我华山派剑宗和气宗只是内斗得更加惨烈一些罢了。”
风清扬叹气道:“可我本来是有机会阻止那场决斗的。”
林平之问道:“太师叔,在剑气火并前,你对两宗的分歧是如何看的?”
风清扬道:“我以为,剑气之争大可不必,练剑还是练气,并不矛盾。我一直劝诫两宗,想让他们化解分歧。可不管剑宗还是气宗的人,都不听我的。有些剑宗的师兄还怪我不忠诚。”
林平之点点头,道:“太师叔,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所冒犯,你是否允许我说。”
风清扬脸色一白,他知道,林平之可能要说他被骗到江南娶亲的丑事。
但风清扬还是说:“你尽管讲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林平之道:“我认为,你阻止不了那场决斗。当时,剑宗和气宗的人都不想你在场。气宗对你使阴谋,把你骗到江南去。剑宗那么多人,岂会不知?他们就等着你离开华山,才好打一场呢!”
风清扬怔住了,随后,满脸苦涩地道:“原来他们早就把我当作绊脚石了。”
林平之道:“太师叔,你得看开一些才是。如今,我华山派衰微至此,但武学传承还在,只要好好培养后辈弟子,总能复兴起来。”
令狐冲知悉了这么多从没听闻过的秘事,心中也极为震动。
但他也明白了林平之开解安慰太师叔的意思,于是道:“太师叔,如今我师父师娘都不再固执于剑气之争,都在努力教导弟子,还请您老人家不要再怨恨他们二人。”
风清扬见两人都这么努力地劝慰自己,心中十分感动,道:“现在知晓了这些缘由,我也不怪他们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啊!”
林平之道:“太师叔也不要再责怪自己。那场决斗,是我们整个华山派的悲剧。绝不是你一人的责任。”
风清扬点了点头,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不少。
令狐冲忙道:“太师叔你一人住在后山那么寂寞,不如搬回来住吧。师父师娘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风清扬纠结片刻,摇摇手道:“不必了,我习惯了独自一人居住,自由自在。”
令狐冲道:“你一人生活太艰苦了。徒孙看你脸色发黄,身形瘦削,肯定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你来跟我们住一起,我们也好照顾你啊。”
林平之道:“是啊。你还能指导我们这二十几个不肖弟子练剑呢!现在大家都在练习‘活用剑招’,太需要你来指点了。”
风清扬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不由得心中有一股暖意,便点头道:“好,我回到门中来就是了。”
林平之和令狐冲大喜。
令狐冲还开心地跳了起来,在半空轻轻巧巧地翻转个身,落下地来,双脚刚好踏在危崖边上,与崖缘相距只不过两尺,又惊得连忙倒退了两步。
接着,令狐冲喊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叫师父师娘上来!”说着,便朝山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