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紧紧盯着自己,沈立筠也不卖关子了。
“若是孙儿没记错的话,我大周的禁军只由两拨人掌握。”
“这其一,便是赵节使为首的殿前司,而殿前司的其他人呢?石守信石殿帅,王审琦王虞侯,刘廷让刘指挥使,都是赵节使的结拜兄弟,而马全义马指挥使,与赵节使的关系也不一般,至于慕容延钊,关系好坏,无关痛痒。”
“侍卫亲军司呢?都指挥使的位子一直空缺,高怀德与张令铎两位指挥使大人,与赵节使的关系都不错,唯一的反抗因素,便只在于副都指挥使韩通与韩令坤韩虞侯。”
“如此一来,赵节使相当于掌握了整个禁军,如今手中又握住了兵权,试问一个韩通,一个韩令坤,能挡得住赵节使吗?”
沈德之使劲平复着心中的激荡,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立筠,这些事,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这些事又不是什么秘闻,大家都知道啊。当然了,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孙儿自己的猜测。”
沈立筠回给了他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沈光仁忍不住驳斥道:“既然是猜测,那说来有什么用?你都拿不准的东西,让我沈家去冒此大险?立筠,这应该不是你的主意吧?”
沈光礼笑眯眯说道:“立筠年纪还小,总会容易听到大人说些什么事,自己便模仿着去了,大哥,莫要责怪立筠嘛。”
沈德之沉默半晌,久久不发一言。
“太公难道忘了,本朝太祖是如何夺得天下的吗?”
沈立筠的声音不大,却直击沈德之的心口。
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当年正是在北上御敌的途中,被部下黄袍加身,最终返回京城,登基为帝!
这事儿整个天下谁不知道?
此时此刻,岂不恰如彼时彼刻?
沈德之身上冷汗直流,但他还是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开口道:“假如真如你所说,立筠,你想怎么做?”
沈立筠看了看四周,笑道:“太公,此事在外面谈,不好吧?”
沈德之这才发觉,自己这一众人可还站在院内呢,隔墙有耳啊!
待众人回到房中,沈立筠才开口道:“若是赵节使早有预谋,相信一切事宜都应该准备妥当了,而我沈家几乎没有什么能帮到赵节使的。”
沈光仁皱眉道:“小子,你耍我们?”
“侄儿知道大伯急,但是大伯你先别急。”
沈立筠凑到沈德之面前,说道:“依孙儿之见,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但雪中送炭可就不一样了。”
说罢,沈立筠立马噤声,抬头看着沈光仁,沈光礼,沈巧姬三人。
“立筠,你什么意思,连大伯也信不过吗?”
“对啊,立筠,二伯待你如亲儿子一般,你怎能这样防着二伯?”
沈立筠微笑着不说话,意思显而易见。
沈巧姬更是不乐意了:“立筠,你什么意思?谁知道你把我们赶出去是想做什么?我不管,我就要在这儿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招!”
沈德之冷哼一声,也抬头扫了一眼三人。
沈光仁不服道:“不是,爹,咱家的生意,我和二哥可都是经手多年了,巧姬听不得,我和二哥总该能听吧,毕竟这是关乎我沈家的大事!”
沈光礼倒是自觉得很,见沈德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慢慢退到房门口,正欲出去。
沈巧姬的眼泪喷涌而出:“沈立筠!我告诉你!别妄想着你那什么赵匡胤!这个天下,谁坐他赵匡胤都坐不了……爹,女儿求求你了,你就听女儿一句吧,李节使身份尊贵,大权在握,若是爹爹支持,待日后李节使坐天下,对咱们沈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女儿还能成为太子妃,太子妃啊,爹!”
“出去!”
沈德之吼道。
沈光仁知道沈德之的脾气,只好一把拉住沈巧姬,一步步朝外走去。
“爹!女儿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你就忍心看女儿孤独终老吗?爹!”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沈德之这才问道:“行了,立筠,你说吧。”
“太公,大伯二伯说得不错,此事事关重大,于我沈家而言,一步踏错,便是无底深渊。”
“所以,侄儿的想法是,等赵节使的消息一传出来,最先坐不住的是谁?正是李重进!到了那时,他势必要带兵勤王。而赵节使虽然手握兵权,但要他真正掌控京城,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到那时,内有韩通,外有李重进,难!”
“而我们沈家,便可以派车马行的兄弟,带上货物,堵住李重进的必经之路,教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要耽搁他最多一天,京城的局势便明朗了,李重进便翻不起什么浪了。”
“若是赵节使成功了,登基为帝,势必会感念我沈家的雪中送炭,汴河的漕运生意,岂不顺理成章了吗?”
“若是赵节使败了,那也无妨,反正败都败了,谁登基,咱们就向谁表功,若李重进真登了基,能对咱们怎样?天下人谁能猜到赵节使要发难?只能怪畜牲不听话,到处乱跑,顶多教训教训咱们沈家,伤筋却不动骨。”
沈立筠笑道:“太公在做生意这块儿是行家,孙儿自知比不过,但孙儿知道,这种成本低,却能一本万利的买卖,来一万次,孙儿都会做。”
沈德之微眯双目,凑到沈立筠面前,声音冰冷的说道:“立筠,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是孙儿自己的想法,没有人教孙儿。”沈立筠人畜无害地笑道。
沈德之沉声道:“我沈家车马行走遍天下,但西北走不通,此地民风彪悍,匪患横行,十之有七次,我沈家便会损失惨重,货物被劫掠,立筠,你有什么办法,能保住我沈家的货?”
西北?
沈立筠懵了,怎么谈着谈着,谈到西北去了?
西北的局势他也清楚,那地方与汉国,辽国交界,又是党项人世代居住的地方,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的地盘。
此人蛇鼠两端,与大周,汉国,辽国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