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酒于南园”。
照片一式两份,一份在于家,一份便留在了这。
二十年的老相片,边角微微泛黄。
老太太又瞧了眼,缓缓合上了相册,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秦姨,眼底含了笑意,不答反问:“则奕在你心里头,是什么样的性子?”
秦姨面露疑惑,但还是一一答:“温和,知礼懂分寸,心思细。”
话音刚落,秦姨拧着的眉头骤然松开,复又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笑着瞧了她一眼,撑着腿站了起来,朝卧榻走去。
秦姨愣怔了几秒,也倏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紧着跟上去。
*
于辞从芝寿阁出来时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雨势不大,细细密密地从天幕坠下来,院内灯火依旧明晃晃地亮着。
她抬头瞧了瞧天,踌躇了半晌还是从木梯走了下去。
裕园内的回廊大多都是连着的,顺着走也是能到南园的,只是要费点时间。
芝寿阁的木梯下是一截封闭的暖廊,沿途的高脚花架上放了好些盆景,有风从梅花漏窗吹进来,刮着廊内的宫灯摇摇晃晃。
于辞信步往前走,将要拐出暖廊时,忽然迎面踏进来一抹身影。
她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程则奕执一把黑伞,从小庭内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瞧见她也是微微一愣。
“小——”于辞下意识想唤他,可话至嘴边却没唤出口,生生卡了一下,而后才道:“你来晚了,祖奶奶已经睡下了。”
程则奕瞧了她半刻,低低应了声:“嗯。”随后又道:“下雨了,我是来接你的。”
于辞微微一怔。
他站在暖廊与外庭交界处,檐上宫灯光影晃动,照得他眉眼柔和异常。
影子随着点点飘进来的雨丝落在她脚边,目光却是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眸实在是太过深邃,像是一片静谧的海,神秘幽静,惹人下坠。
于辞抿唇默了片刻,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垂眸低低应了声:“哦。”
程则奕看了眼她低垂下轻轻颤动的眼睫,复又抬眸看了眼还插在她发间的簪子,低声道:“走吧。”
于辞点头应:“好。”
*
落了雨的园子,湿漉漉的,花木、青石板路都升腾起一股氤氲的湿气。
一路下来,除了雨打草木声,还有宫灯被风吹得轻轻撞击廊柱的声响。
撑同一把伞,两人距离有些近,但今天却安静得出奇。
程则奕素来少言,于辞竟也跟着不说话,要是往日,她应该早就叽叽喳喳同他讲各种趣闻了。
其实刚刚祖奶奶并没有同她说簪子的意义,但从程则奕母亲头上看见,她也能猜出七八分。
想起昨晚他同她说的婚约,她也大抵明白,或许他只是——为他牺牲了一下自己。
想到这,她低垂的眼睛微微颤了颤,又想起刚刚在祖奶奶那边看到的相册,忽然感觉心里翻腾起一股酸涩。
恰好此时已走入了南园,到住月阁下时程则奕停下了步子,低声提醒:“到了。”
于辞闻声愣怔一下,抬眸看了看眼前的阁楼小梯,赶忙应了声:“好。”
而后抬脚踏上了木梯的台阶,站在那回首看了他一眼。
程则奕举着伞站在木梯的廊檐外,微微仰首看着她,眉眼深邃润亮,“上去吧。”
自她住进裕园开始,他就没踏上过住月阁一步,分寸与礼节他向来把握得十分得当。
于辞抿唇默了片刻,才收回视线,回身往楼上攀去。
红木梯,踩在脚底“噔噔”作响。
小梯蜿蜒,拐过一个平台,于辞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程则奕又在楼下站了会儿,直到听见小阁上的回廊传来脚步声,才转了身。
于辞顺着回廊往房间走去。
从木梯上来依次是她的舞房、琴房,最后才是卧房。
走过舞房,路过琴房时她的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了眼支开的支摘窗。
她幼时跟着母亲学古筝与古琴,后来又学了些西洋乐器,每样说不得精通,但基本都能上手。
但好些基本后来她因学业缘故都没再学了,加上家里也没地方搁置那么多的乐器,最后只捡了一两样坚持了下来,直到搬进裕园,在她还没住进来之前,她的琴房就布置好了。
从小到大,所有她只要会的乐器,这里都备了一份。
她在琴房外站了片刻,而后忽地转身往回跑了一截。
程则奕刚从住月阁下的小石桥上走下去,就忽然听身后传来一声:“小叔!”
他停下脚步,回首看去。
雨还在下,细密的映在晃晕的灯影下,阁楼对外开放式的回廊围栏前站了抹身影。
宫灯在她头顶摇晃,眼眸亮闪闪地看着他,她说:“要来听我弹琴吗?”
兰亭
夜色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