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也很漂亮。
程则奕如是想。
顿了片刻,看了眼她低垂着的眼睫,缓缓扬了扬唇,将伞换至另一只手上。
于辞走路喜欢在心里默数步子,就在她脚小小蹦一下,踏上下一块青石板时,挨着程则奕那一侧的手忽然触碰到一阵温热。
她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
他的手掌从她的腕侧绕过来,轻轻包裹住了她的手。
她又是一愣,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不知何时将举在他俩中间的伞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有些雨丝打到了她的胳膊上。
竹影摇曳,雨水落在叶子上簌簌作响,他低垂着眉眼,温润又柔和,看了眼她淋到雨的手臂,“这样你要淋到雨了,等一下再牵你,好不好?”
于辞骤然愣了愣,而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程则奕看着她笑了声,将她的手带至他臂弯处,语气里带了些玩笑意味,“那就委屈你先挽着我了。”
于辞抿了抿唇,忽然感觉脸颊一阵微烫,小声嘀咕:“不委屈。”
程则奕听见了,微微弯了弯唇。
*
兰亭真的就是座翘角凉亭,亭前的檀木小匾上金粉书的“兰亭”二字,字迹大抵也有致敬王羲之之意,“兰”字是用行草写的,“亭”字是用行楷写的。
他们去时,亭里只站了三两来看景的游客。
先前于到的琴社,都聚集去了游廊下册的另一个小亭子里。
应是不想妨碍旁的游人前来参观兰亭。
两座亭子距离不远,那边的乐声隐隐传来,合奏版的《高山流水》。
踏进亭中,程则奕站在亭边收伞,于辞往里走去。
兰亭周边是竹林,却有一面的空旷的,能俯瞰山景,群山连绵,远黛尽染,巍峨又肃穆。
观山的确能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与渺小感。
程则奕从后方来,站在她身后,低声问她:“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看了远处的群山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游廊下亭子里的琴社,开口道:“那便是高山流水于知音。”
说完又指了指远处的山脉,“这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程则奕微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连绵的山脉,而后又看向她,“于辞,这是悲观的人生态度。”
于辞闻言顿了一下,而后忽地笑了起来。
他大抵是以为她触景生情,哀人生须臾了。
她垂眸看了眼垂在身侧,没拿伞的那只手,抿了抿唇,伸手去握住他的指尖,而后抬头看他,“所以,在‘老之将至’之前,更要珍惜所以可以做自己的机会啦,渺小的蜉蝣,也有属于它的一生,独一无二的一生。”
程则奕顿了顿,目光定定看向面前仰着脸,眸光亮闪闪地看着他的人,而后微微弯唇笑了起来,很柔很柔地应了声。
而后视线又在她脸上停驻片刻,缓缓倾身,在她额头落下很轻柔的一吻。
“那也是一个很珍贵,很可爱的小蜉蝣。”
于辞忽地狠狠一怔,背脊下意识僵直,额头似是被烙了一下,滚烫又灼热。
失落
从兰亭离开后,于辞再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与程则奕碰面,他好像忽然又忙了起来,也或许,他其实从来就没清闲过,那天陪她去兰亭也是尽力抽空的。
涂萌萌帮忙把毕业证寄过来后,她自己也开始忙碌了起来,约了市文团的考试,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练考试曲目,但是每晚固定的去老太太房里陪说话,她还是没忘。
因为,那是这段时间她唯一能和程则奕碰到面的契机。
只不过每次两人的时间都是错开的,要么她走了他才来,或者她过来,他已经走了,只余桌上还温热着的茶杯,昭示着刚刚坐这喝茶的人,才走没一会儿。
然后她都会看着他用过的茶盏出会儿神。
老太太每次都不会说什么,只笑着看她一眼,就给她换了新的茶盏。
临近考试日期,曲目也基本练差不多,那晚照例从芝寿阁回来,顺着住月阁的木梯上楼时,她偏头看了眼对岸。
屋子是黑漆漆的。
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她刚回裕园的那段时间,他们像是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区里。
可——又和那时不一样了。
但她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回屋时,看着满屋的烛火,抵在门前发了会儿呆,才闷闷地往内室走去。
情绪恹恹地倒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
程则奕好像并不常用社交软件,朋友圈是干干净净的一条横线,他们之间也基本不用微信聊天,基本都是打电话,或者当面说。
就算偶有的微信交流,也是她起的头。
估摸着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公司忙,也不忍心打扰他。
那天陪她去兰亭,之后接连好几天他甚至忙到晚上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