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承蒙圣上恩赐,他们换了一套更大的宅邸,原来的老宅自然不能再住了。
搬家前,他望着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犹豫着是不是该让它留在这里比较好。
这棵梨树有一些年头了,是两人定情时的见证。
在他们成婚后不久,他就花钱将它买下,移栽到了府中。
每到梨树开花的时候,他们便来到树下赏花,说一些体几话。
可树木离开旧土本就难活,更何况不到十年内频繁地迁了两次根?
左右老宅还在他们名下,要是想看梨树,再回来便是。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珺华说了,却遭到了她空前强烈的反对。
她流着泪道:
“虽然梨树留在老宅也可以看到,但免不了要受舟车劳顿之苦,一次两次没什么,可若是日日如此,便就烦了,哪有放在眼前的方便?更何况我们搬家后,夫君公务繁忙,一月内能有几次有空与我一起过来?我难道要每次自己坐车一个人过来看它?夫君,带着梨树走吧,梨同离,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不愿让梨树离开我们……”
妻子潸然泪下,他看了便觉心疼得厉害,自然忙不迭答应了这个要求。
在答应了要将梨树带着一起搬家之后,他四处寻找园艺高手,以求最大程度地保留这棵梨树。
可寻找了几日,来的人却没有一个敢给他打包票的,他们大多劝说他为了保险起见,不如移栽分枝,等过上些年头,树木长大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他正想要多花些钱去外地聘请几位出名的行家之时,珺华却找到了他,对他道,何必这么麻烦,她的母族里有养树的好手,她可以找人让这棵树保存下来。
后来证明,珺华的确没有说谎。
她找来了一位远房亲戚,亲戚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这棵频繁迁根的大梨树不仅没有枯死,反而愈加繁盛。
每当开花之时,满树繁花绽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就如当年树下的珺华一般。
他十分感激这位亲戚,后来想要给他多介绍一些生意,结果珺华却道,那位亲戚有急事回家乡了,以后便留在家乡发展,不回京城了,她已经替他们给他寄了一份厚礼作为感激。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很快便将此事搁下。
可不到半个月,他却又在京城无意中撞见了这位亲戚,对方甚至连名字换了。
他留下心来,托人暗中调查。
调查之后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珺华的亲戚,也不懂什么养树技巧,只不过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农户,顶多皮肤生得白了些。
前不久那人离奇发了一笔大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之后快些搬家,离京城越远越好,以后都不要回来。
那人虽然答应了,却按捺不住对繁华之地的向往,偷偷又溜了回来,正巧被他撞上。
……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发现珺华对他撒谎。
但往昔的那些谎言不过是“提前用过了膳”、“假装睡下”之类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当做是夫妻情趣,不仅不计较,反而觉得她可爱。
可这件事的性质却不同了,这是珺华第一次想要大费周章想要隐瞒他什么事。
他既失望又不解,不知道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谎。
他思索了几日,在他决定和珺华旁敲侧击地提上几句之时,那个在京城中逗留了许久的农户却就此失踪了。
是非常彻底的那种失踪,他派去盯梢的人手把农户临时下榻的地方和老家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再往下查下去,也不是不能查,但就不知道会翻检出什么东西来了。
他考虑了许久之后,决定对此事闭口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挚爱的隐瞒和不信任,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点痕迹。
痕迹不深,却如一根毫刺扎进了肉里,虽然大多数时候感觉不到这根刺的存在,但只要动作的幅度稍微大些,便隐隐作痛。
之后过了一两个月,又发生了一件事,让他重新审视起了与自己成婚多年的妻子,思忖着她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这次是一位同僚告诉他的。
与他相交的同僚们大多都知道他“惧内”,并对此颇为怒其不争。
他们真心实意认为男子一妻多妾多多开枝散叶是好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就算再喜爱自己的妻子,大不了多收几个,不给名分,生养下来的孩子抱到妻子的名下便可。
这样断了香火,既是对祖宗不孝,也是对自己和家庭的不负责。
没有子嗣供养照顾,年轻的时候不显,老年之后身体衰微又该如何?
在他发了几次火之后,他们不再在他耳边提起,只是私下里难免会更关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