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漂亮能爬上咱们大人的床?”另一个婢女话说得阴阳怪气,可再漂亮又怎么样,出身商户满身的铜臭味儿,配个微末官人就罢了,但在咱们大人眼里,还不是连个妾都够不上。”
话说得忒难听了些,先头的小婢女都觉得不适,你别这么说,商户也是鄞州首富,门户不算小了。”
那刻薄的婢女哼一声,鄙夷得很,又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她都跟大人大半年了还没名没分地,那说白了在大人眼里不就跟个玩意儿似得。”
……
闲话一旦说起来便旁若无人,不料寝间门外,霍修辰时出门一趟方才回来,恰恰听了个正着。
管事嬷嬷跟在旁边,诚惶诚恐地侧眼看他脸色,却什么都没瞧着,可偏就是那么波澜不兴喜怒不变的模样才最渗人,忙躬腰道:大人息怒,全是底下人不懂事,老奴日后自当好好管教。”
这一出声儿,里头顿时止了话头。
霍修提步进去时,两个小婢女低着头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刻薄的那个尤其心虚,膝行两步往前来求情,才刚开口,便只听主子撂下了句:将她掌了嘴,发卖出去。”
话说得冷淡,但大户人家的婢女被卖那与被赶出去无异,这辈子别想再有什么好人家了。
小婢女求饶的喊叫聒噪,管事嬷嬷冷眼瞧烂泥似得,两下一招呼,不由分说将人架出去了。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霍修往床边儿去,日光明亮照在床头,阮阮从被子里露出一张小脸,莹洁无暇,鸦羽似得眼睫时不时微微颤动下,像是轻轻挥动的蝶翼一般。
到现在还没醒,医师怎么说?”
管事嬷嬷回道:医师先前已为小姐施过了针,也开了调养药方,说身体无碍,只是姑娘或许心底深处太过害怕,所以才始终不肯醒来。”
怕醒来了,她鬼大哥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抓走吗?
谁能想到一个鬼面具就能把这娇气包吓成这样,她昏迷之前嘟嘟哝哝说什么来着,又是冤有头债有主,又是单纯馋他身子……
原道是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危难关头光记着推他出去给自己个儿保命,真是白疼她这些时候了!
这厢问着话,正值喝药的时候,婢女端着药碗进来,霍修便转身至里间换衣裳去了。
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将阮阮扶起来,但不知怎的,折腾了两三回也没法儿将药喂进她嘴里,反倒洇湿了领口处的衣襟。
眼见霍修换完衣裳出来,两个婢女办事不力额头一个劲儿直冒汗,刚还眼见着大人动怒,这会子一着急,手便下意识捏在了阮阮下颌处,迫使她仰头张开嘴,打算硬灌。
他瞧见了,面色略有不悦,沉声教人都退下去。
兀自上前坐在床边将阮阮抱进怀里,一手揽着她,腾出一只手拿起斗柜上的药碗,仰头含了一口,而后俯首以唇一点点喂给她。
她便听话了,乖乖张开嘴,乖乖地将药都咽了下去,时不时吧唧下柔软的唇,不像是在喝药,倒惬意得像在吃糖。
眼瞧着一碗药见了底,他低头吮了吮阮阮唇上的药汁,莫名有些意犹未尽,朝外唤了个婢女进来,吩咐句:再去盛一碗来。”
嗯???
婢女暗搓搓瞥了眼桌上空置的碗,难不成大人把药全都喂进了自己肚子里?还是喂药这事儿居然也能上瘾?
第十五章
一连喂了两碗药,阮阮哪怕晕的七荤八素也本能地开始抗拒,后来便不肯再张嘴了,一亲上去就皱起眉头哼唧一声,很不高兴的样子。
霍修只得罢休,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两把,摇摇头无奈得很。
他将阮阮放回到床上,便出了寝间自顾朝书房去,都不知他的书房中究竟藏着什么好东西,竟引得那小东西三更半夜偷溜进来做贼?
瞧她先前那副轻手轻脚的模样,想来原本应是打算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可结果动手后呢……任谁打眼儿一瞧也能知道她动过哪些地方。
作为一个贼,真是十足不严谨。
霍修得了空,沿着被她翻乱的痕迹看了个来回,真正重要的信笺、文牍全被她拂去了一边,连眼神儿都懒得给一个,那她到底在找什么呢?
再聪明的人也有想不通的时候,他沉口气,撩了袍子在长案后落座,却见外间忽有小厮轻声进了门。
小厮及至近前躬身道:大人,那位画春姑娘又寻回来了,说要接阮小姐回家。”
人还没醒,教她等着去。”霍修低着头查阅公文,言语淡淡地。
小厮也不敢多言,应声是,忙退下传话去了。
可这回人出去了才半会儿,又匆匆折返回来,面上略有焦急,大人,画春姑娘忧心她家小姐是否出了事,无论如何不肯离去呀,争执间还抢走了孟统领的匕首,定要大人立刻交出阮小姐,否则她就往城中报官,以命告大人……告大人……”
霍修这才抬头望过来,眉尖轻挑,告我什么?”
小厮一咬牙,回话回出了视死如归的决绝:她要告您奸/淫/掳/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嗬,可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跟什么样的奴婢,逼急了什么话都敢说,说什么也都不过脑子。
霍修轻嗤了声,那你让她死远点儿。”
额……”
小厮一张脸都僵了,站在原地踌躇半会儿,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传。
这厢进退两难,脚都快在地心生下根了,幸而那厢正巧有婢女面上欣喜走进来,说:阮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