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了满大堂的目光出客栈大门,卫霁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勒,干净利落调转马头。
谁料才冲出去十几步,突然听见身后盈盈传过来一声唤,嗓音清甜又温柔,简直教他一听就酥掉了半边身子——
卫二郎,你要去哪里呀?”
阮阮方从马车上躬身下来,素手挑开帷帽,遥遥冲不远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望过去。
卫霁回过头,那边阳光下的美人周身都像是在发光,薄纱的衣裙变得些许透明,堪堪透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形,脚步站立的地方,仿佛随时都要生出一朵莲花似得。
他忙又策马回来,望着阮阮一笑,我不去哪里,你怎么会来这儿?”
阮阮已经看见了他嘴角的淤青,从画春手中拿过药膏递给他,喏,这个你收着,说是军营里治淤青的,我用过确实有奇效,就当你为我出气的谢礼了。”
卫霁拿着小药瓶,颇有些受宠若惊,垂眸间无端还生出几分少年人倔强地腼腆来。
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无事,这点儿小伤不值一提,哪儿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其实……”阮阮顿了下,还是觉得把话说明白比较好,我这次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卫霁抬眼一瞧她郑重其事的神情,就猜应该是昨天嘴瓢那事,遂不等她问罪,先兀自慌不择路地解释了一番。
阮阮越听脸越皱,待他说完半会儿,眼神儿怪异莫名:你莫不是上天派来坑我的吧……”
卫霁不同意这说法,认真严肃道:当然不是,我是上天派来娶你的!”
第二十六章
少年人面上真诚,但说出来的话教姑娘听了,颇有些混不吝。
阮阮闻言立时放下了帷帽,稍转过身去不看他了,你胡说什么呢!”
她抬眼透过帷帽瞧见过往行人纷纷调笑望过来的目光,心下忽地着急起来,再开口便有些气哼哼地了。
你这人嘴上怎的都没个把门儿的,我们俩明明八字都没一撇呢,偏你已经教全城的人都误会了……”
全城的人里肯定也已经包括了霍修。
阮阮想起来就头疼,昨晚上才撒谎说不认识,今儿早上却就狠狠教那流言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她说着有点怪罪卫霁了,扭头指使他,我不管,你得先想法子给我澄清了去,不然……不然我往后就当没认识过你这人。”
卫霁一听哪儿肯,忙一叠声地道歉。
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去站在阮阮跟前,她总是很快转到另一边去,那模样油盐不进,就差再拿双手捂住耳朵了。
他没办法,只好叹口气,答应下来,好,我明儿就在城中心闹市区摆个台子,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把误会都说开,行了吗?”
阮阮这才不转身了,挑开帷帽狐疑看向他,先问了句:真的?”
摆台子认错实在称得上一件兴师动众的事,别的惶不论,主要是人站上去了,他丢脸啊!
堂堂男儿,被底下那么多人瞧笑话似得看上大半天,光这么想想,都知道有多让人窘迫。
但卫霁既然说出来,那就是认真的。
他煞有其事冲她点了点头,说:真的,说错了话我自会承担,只要你别就此生我的气,不理我便是了。”
好吧……”
阮阮得了承诺,心下安定不少,但对上他的眼睛,一片诚恳坦荡,倒又教她心软了。
她停下步子,站在他跟前认认真真道:其实也不必你去闹市摆台子当众认错,你只需打消议亲的念头,回家与卫伯母一个人说清楚就行了,至于城中流言,传了也就传了,我不怕。”
一番话教卫霁听得一怔,回过神儿才忙问:为什么取消议亲?”
去年我见你之际你明明满心欢喜地想要嫁给程明棠,难不成到如今你还舍不得他?”
我到底有哪里比不过程明棠,你说出来,教我想想法子,定能赢过他!”
就像考场上赢了解元的名头一样吗?
阮阮听着有些头疼,话音颇为无奈,不是因为表哥……”
卫霁一听便明白了,若是要在取消议亲和当众澄清之间选,我选当众澄清。”
我是真心想娶你。”
他看向阮阮,认真道:你现在觉得唐突是应该的,但来日方长,咱们可以先慢慢了解,你若是愿意给我机会,待他日我金榜题名,一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哪怕当众丢脸也要求一个娶她的机会吗?
卫霁的执拗,恍然让阮阮想起了先前画春说过的话: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在意你的过去。
她当下是有些动摇的,或许眼前这人,就是画春说得那个人呢?
跟着霍修,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暗无天日地给他暖床,一时的宠爱不能当饭吃。
更何况男人要是真喜欢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舍得教她无名无分。
霍修对她,说到底,恐怕充其量也只是占有欲”居多罢了。
阮阮思忖片刻,试探问了句:你的真心……是对鄞州第一美人,还是单单对我这个人,不论真正的我是怎样的,你都不变?”
卫霁起初怔了片刻,但眸中很快又坚定下来。
不变。”
阮阮凝神仔细望着他眼中半会儿,郑重说了声好,我愿意试着了解你,但议亲之事,还是要等你真正金榜题名后再说,成吗?”
卫霁笑起来意气风发,从来都是信心满满,你且等着我吧。”
这厢说着话,却忽地从二楼窗户上落下个小圆球,精准正中卫霁后脑勺,碰撞之后落在地上一瞧,竟是颗色泽浓郁的小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