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隆安太后斜斜觑她一眼,手中团扇在她手背轻敲了下,教她听。
看看外头有多少人排挤她,你急什么?”
你捏死她,容易得像捏死只蚂蚁,可难的,是你替恒昌报了仇之后,怎么能让霍修、王上都不能追究你,嗯?”
二人也不是亲生母女,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格外亲,谁若犯了错,届时受罚,那必然是一个都跑不掉。
令仪长公主闻言顿住片刻,果真凝神听外间言语,半会儿,眸中一松,母后放心,儿臣不会轻举妄动,定谨遵母后教诲。”
听了会儿,外间的言语却怎么稍稍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了,隆安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宫女,示意她去瞧。
宫女很快回来,回禀道:果然是乡野间来的丫头,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横劲儿,教人取笑了记仇得很,一眼望过去,吓得有些没胆的,倒不敢开口了。”
隆安太后言语时微微眯着眼,嗤笑了声,那传进来吧,哀家亲自会会她。”
第五十三章
殿里燃着香,阮阮进去时轻嗅了下,没闻出来具体是什么香,但觉得不太舒服。
进了里头,她按照学来的规矩行了礼。
但上首的隆安太后却自顾拿过令仪长公主奉来的茶细细品着,有意晾着她,并不搭理人。
下首左右还有几个贵妇人坐着,但约莫也是蛇鼠一窝,兀自谈笑风生,权当中间半曲着膝的阮阮是个空气似得。
福着身子久了有些酸,她蹙起眉,偷偷侧脸看了看兰心,兰心忙朝她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人家摆明了拿你做筏子,这会子动了就是出错,更是教人拿捏的话柄。
阮阮也只好忍,但无奈她从小没这么看人眼色过,福着身子久了,实在受不了。
恰逢身侧有宫女上前奉茶,她使了个坏,伸脚绊了人家一下,又在人家脚下不稳时,顺势站起身扶了一把。
周遭视线一齐调转过来,阮阮收回手,自己出声化解了下尴尬,不慎绊到裙摆上了,下回小心些。”
隆安太后眉间不悦,却未同她发作,倒是示意身边的嬷嬷斥了声。
粗手笨脚的蠢东西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还不自去领罚!”
小宫女忙退下了,但那指桑骂槐的口气,好像谁听不出来是冲阮阮似得。
她微低着头,心底暗自骂了声:阴阳怪气的老妖婆!
上首的隆安太后这才看见她似得,打量了一番,闲话问:下首可是相府霍夫人?”
阮阮规矩应了声,回着话,抬眸看了眼隆安太后。
听人说是年近半百了,但保养得是真好,比阮夫人瞧着还年轻,常年宫廷里呼奴使婢,教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傲然感。
隆安太后眸光在她脸上流转,又问:从前倒未曾见过,一时想不起是哪家闺秀了?”
阮阮听着,心里直道:又来了又来了,这群人除了出身,还有没有别的新鲜的说辞了?
但无论心里如何烦躁,面上还是得紧着心答复。
回隆安太后娘娘的话,妾身祖籍东疆灵州,前些时候才随夫君来到镐京的。”
果不其然,这边话音才落,便听一旁的令仪长公主听着掩嘴笑了声。
母后忘了,霍夫人是鄞州首富家的闺秀”,听说还是鄞州第一美人,艳名在外,多少文人才子对霍夫人趋之若鹜,想方设法就为见霍夫人一面呢。”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阮阮是个花魁似得,偏底下还立即有好事者搭腔。
手里团扇一挥,遮在嘴前,好似再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公主别提那些男人了,霍夫人姿容妍丽,就是妾身个女人见了,都难免想为她豪掷千金呢。”
一众不怀好意的女人笑是笑,乐是乐,光自顾拿阮阮取笑,她听着都要烦死了。
夫人,您这话妾身可听不懂。”
阮阮看了眼刚开腔那妇人,也阴阳怪气地挤兑了回去。
从前只听说男人逛花楼开销大,倒也不知究竟多大,总归我家夫君向来洁身自好,从不进出那些个糟污之地,里头的行情果真是没有您懂。”
你!”
那妇人脸上吃了挂落,一时气怒说不出话。
隆安太后便来拉偏架了,放肆!”
她皱着眉看阮阮,今日诸多官眷在场,霍夫人如何敢口出无状!”
令仪瞧这势头,忙来推波助澜了一把,纵然霍夫人从前在家中教养不堪,但如今好歹也是相府夫人了,岂可在宫中提起如此污言秽语,你可知当众祸乱宫闱该当何罪?”
一顶又一顶的帽子当头扣下来,阮阮大多听都没听过,可人家要这么莫须有地问她的罪,她不能同意。
你把话说清楚,我说什么祸乱宫闱了?方才豪掷千金、趋之若鹜的浑话,可是你们自己说得!”
果然这头话音才落,那边儿隆安太后一手拍在小几上砰地一声,够了!”
好一个相府夫人,当众出言不逊又顶撞哀家与令仪,你到底还将不将王室威严放在眼里?”
令仪也说:我瞧她是不把母后与我放在眼里的,此等忤逆之人,母后今日若不严惩,恐日后宫中怕是要人人效仿了。”
话一出,下首果然立刻便有人附和。
一群人有人唱戏有人和,来来回回这么些时候,隆安太后当下便是连演都不想演了。
一挥手,唤来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吩咐了句:带霍夫人到启贤宫偏殿静心思过半日,今日的大宴便不必参加了,如此乡野难训的秉性,切不可冲撞了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