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陡然睁开眼睛,心里是又忐忑又慌乱,按照安陵容的计划,再过三日她就该病逝了,可她还有好些没交代清楚的事情,趁着安陵容跟她的碰面最后机会,得托她想法照应一下。
谁知还没开口,就被安陵容拿话堵住:
“我知道沈姐姐心中还有牵挂,可沈姐姐也为我想一想,这杀头的事,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到时沈姐姐在外自有海阔天空,可陵容还得在宫中生存,这事保不齐哪天就变成了捅向陵容的刀,因此才让沈姐姐对莞妃及婢女们守口如瓶。”
沈眉庄想说以甄嬛的人品断不会做出这些事,可看着安陵容已经冷了的脸,只得改口:
“嫔妾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给您惹来祸端,只是我一走嬛儿在宫中就无依无靠了,还请您多照拂点,还有采星采月到底跟了我多年,若是可以,也拜托娘娘帮着照料一二。”
安陵容回道:“皇上早已下旨,宫女在宫中满五年就可回家,等本宫将所有事情处理干净后,就会将采月二人的名字报上去,到时她二人是回沈家,还是另有打算?本宫都不干涉,至于莞妃,她既再次踏进宫中,想来早有准备,你又何须担心。”
听安陵容这样说,沈眉庄既欢喜又忧愁,喜的是采月二人不用再在宫里受磋磨,忧的是甄嬛处境,她黯然道:“多年姐妹,骤然分离,我心中实在难过,总免不了唠叨几句,娘娘可别嫌嫔妾烦。”
到了紧要关头,沈眉庄还这样拖拖拉拉,安陵容气结,为了帮沈眉庄,她一夜不睡配出了类似天花的药粉,为了怕脉像上瞒不过,更是自己试了药,确保无误才敢给沈眉庄用。
这桩欺君之罪,她连自己人周秉都瞒了,只有忍冬一人知晓,为的就是降低泄秘的可能,可到现在沈眉庄还在纠结,她不免将话说得更为冷硬:
“沈姐姐,再过片刻,敬贵妃定会请了皇上口谕来逼我离开,可你现在的状态,陵容实在不放心,你既如此忧心忡忡,不如此事就此作罢,省得未来几天陵容都得提心吊胆,怕你一时不忍姐妹之情在婢女跟前说漏了嘴,陵容可经不起这倾天之祸。”
说完也不看沈眉庄反应,自顾提腿就要离开,急得沈眉庄一把拉住了她:
“都是嫔妾的不是,娘娘愿意出手相助,嫔妾却得陇望蜀,嫔妾给娘娘赔个不是,请娘娘放心,嫔妾到死都不会将此事在第三人前吐露半分,若有违背,让嫔妾生生世世都为畜生。”
见她还是更向往离开,安陵容心里才稍稍舒服点,也不再跟她纠缠态度问题,而是简明扼要的说出了整个计划:
“因天花传染性强,沈姐姐假死后,定会被拉到左家庄化人场火化,火化后再拉回殡宫暂安,等皇上龙驭宾天后,才会随葬妃陵。”
“因此火化场才是关键所在,大虎已经跟那里的管事处好了关系,那天他会带上好酒到化人场找管事等人喝酒赌钱,宫里跟去的太监历来喜欢这些,看到酒水赌具自会软了腿脚,到时大虎再竭力相邀,他们定会加入进去。”
“人员松懈之时,温实初会将你偷换出来,你放心,跟你相换的是城外乱葬岗里的穷苦之人。”
“马车户籍已经备好,你们先跟随大虎的商队多走走,等熟悉外面情况后,要去哪,你二人再做主张。”
安陵容说得清晰明了,沈眉庄听得目瞪口呆,不明白才几天时间,安陵容竟会想出了如此周全的计划,并将人员物资全部调度到位,她在背后到底有多少可用之人?
沈眉庄不知道的是,这个计划,是安陵容最开始为自己准备的,她原想死遁离开,可终究不甘心一辈子躲躲藏藏,她前世困于身份,今生依然如此,她想的是能亮亮堂堂的从紫禁城离开,能光明正大的带着她母亲行走天地之间,所以她得求一个新身份。
安陵容见沈眉庄发愣,再次提醒她:“沈姐姐,你可听清楚了,这中间半点差漏都不能出,一旦离开,你就抛弃了以往身份,更不可以偷偷跟家里联系,免得因为不慎给家里招来祸端,也害了陵容。”
沈眉庄这才回神,也将底牌告知了安陵容:
“嫔妾再次谢文娘娘一片苦心,嫔妾跟温实初已经商议好了,先到江南隐居一段时间,到时会想法从杭州出海而去,只有在海外我们才能真正自在起来,等十年二十年,宫中旧人都老去后,再回来安享晚年。”
原想将二人藏在商队两年,不过见她二人已有目的,安陵容也不过多干涉:“那就祝沈姐姐得偿所愿,此一别山高水长,再无相见,沈姐姐在外多保重了。”
沈眉庄心里也感伤,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安陵容为何会出手帮她,不过这不影响她的感激,她猛然从床上起身,给安陵容真切的行了个大礼:
“文妃娘娘请受嫔妾一拜,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嫔妾会早晚祷祝,愿娘娘余生平安顺遂永享安乐。”
安陵容正欲将沈眉庄从地上拉起,外间响起了敬贵妃的声音:“文妹妹,皇上传了口谕,让你速速离开,不然将按抗旨处罚。”
沈眉庄一慌,忙从地上站起,眼中带泪看着安陵容,这次要真的永别了。
安陵容心里则是五味杂陈,她前世在沈眉庄身上做的孽,终于还清了。
眼见着沈眉庄眼泪越流越厉害,安陵容心里也觉得堵得厉害,她手忙脚乱的将沈眉庄扶上床,看着沈眉庄越发悲伤的模样,心一横递出一颗药丸:
“沈姐姐,你现在状态不对,陵容不敢松懈半点,这药丸能让你昏睡两日,第三日你醒来后依计划服下假死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