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桌韩二楼,一个富二代二愣子,看见虞景,立刻喊了声:“虞景,跑这么快干嘛呢,找你有事儿!”
“干嘛?”虞景扭头往陈岁聿离开的方向看,心里有些急,“别想再借钱了,上星期的十块钱你都还没还我。”
韩二楼“切”了声:
“行,我找其他人去。”
虞景顾不上理他,赶紧追了上去,穿过弯七绕八的巷子,发现陈岁聿进了一个玻璃门。
门上用红色的笔迹,写着很难看的“星际网吧”四个大字。
虞景没留意,背着书包直接往里窜,一个留着小辫子的汗衫男揪住他的书包带子,把人扯出了门。
“小孩儿,没看见这网吧呢,你满十八了?”
虞景气喘吁吁地往玻璃门上看了看,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未满十八岁不得入内。”
他摇摇头,还是不死心:
“我就进去找个——”
“找个人也不行,没满十八进不了啊,”汗衫男抽着烟,语气不耐烦地赶他,“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虞景被他的烟呛得咳了好几下,只好灰溜溜地走到巷子口,抱着书包蹲下来,等陈岁聿出来。
十月底已经很冷了,江城刚变了天,哪怕虞景穿上了薄棉衣,还是冻得指尖发抖。
他本来想回家,但又怕碰到楼下的疯子,而且陈岁聿出校的时候很少,虞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但虞景等着等着,就垂下头有些昏昏欲睡了,半梦半醒间,突然听见路灯亮起的声音。
他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背着光,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把自己全部盖住。
又仔细看了两眼,虞景认出这是陈岁聿。
他下意识朝陈岁聿挥了挥手,手颤巍巍的:
“你出来啦?”
陈岁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这样敛下眼皮,冷漠地盯着他:
“跟着我做什么?”
“给你还钱,”虞景想起来正事,低头把钱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他,,是拿没用过的草稿纸认真地包起来的,“一共635。”
他面前的人没有伸手去接,陈岁聿退后一步,扫了眼虞景冻得通红的指尖,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不用了,自己留着吧。”
陈岁聿转身走了,虞景盯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才背起书包追上去:
“等一下。”
路灯的光很暗,虞景小跑过去拉住陈岁聿衣摆,喘着气叫他:
“你还是收下吧,真的麻烦了。”
陈岁聿转过身,看了他几秒,突然伸出了手。
虞景下意识和他对视,反应过来后立刻把钱放到了陈岁聿手上。
陈岁聿抬脚就走。
“再等一下!”虞景手没松,等陈岁聿再次止住脚步,他才没什么底气地开口,“我可以要一下你的电话吗?”
大概知道要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虞景拽着手里的那点儿布料,很紧张地等待陈岁聿的答复。
他没想到陈岁聿倏然转身,俯身看向自己。
虞景下意识后退一步,抬眼看着他:
“……怎么了?”
陈岁聿身上永远带着不合群的冷淡,说得不好听是不近人情,他不明白虞景为什么会一而再而三地招惹自己。
良久,陈岁聿才开口:
“虞景,我没兴趣做好人,也没那么多功夫解决你的问题。”
虞景低着头说“我知道”。
陈岁聿高挑的身形被昏暗的灯光照耀着,轮廓锐利,说出口的话也是:
“别人帮不了你所有的问题,人只能自救,你懂吗?”
这是过往的经验告诉陈岁聿的,但虞景好像总是不明白。
他被陈岁聿不算客气的话说懵了,拧着眉反驳他:
“我不是只想让你解决问题的。”
但陈岁聿忽略了他底气不足的申辩,面无表情地接着道:
“你不能因为以前活得很容易,就接受不了现在的生活,所有人都会离开,你最终只能靠自己。”
他感觉到虞景在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虞景才抬头,眼里全是不服气的固执:
“我是在靠自己啊,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
陈岁聿点了点头:
“好,那你告诉我,你虞既远的监视下活了这么久,有反抗过吗?”
虞景没有回答他,握着陈岁聿衣摆的手也松开了,只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头顶。
“你没有,哪怕你知道那只小熊的眼睛里装着监控,还是会放在床边。”
陈岁聿声音沉下来,第一次把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挑得如此明白——
“哪怕我替你扔掉了熊,第二天它还是出现在你的桌边。”
他加重语气,困惑不似作伪,说出口的话极不留情面,陈岁聿盯着虞景,一字一句道: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逆来顺受、好像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
他看着虞景发红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这样的虞景很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软体动物,对别人的恶意无法招架。
即使陈岁聿原本并没有打算和他说这些。
陈岁聿说完以后,并没有再理会原地的虞景,只是把钱放到虞景手里,转身逆着灯光离开了。
经久未修的路灯忽明忽灭,如同震动的心跳,链接着心脏的动脉,与虞景同频共振。
在只剩下风声的夜里,虞景站在无人经过的小巷,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忍住难过,很轻声地为自己辩解,喃喃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呢?”
【作者有话说】
这么凶,陈岁聿,你弟没了(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