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聿坦然认下,伸出手把虞景拉了起来:
“放假了?”
虞景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莫名的情绪压下去,闷闷地应了声“嗯”。
“等下回家?”陈岁聿又问他。
虞景回不回家其实无所谓,他的背包里装着给陈岁聿的生日礼物,只想在安静一点儿地方,路上或者家里都行,给陈岁聿说一声生日快乐。
他于是说:
“我都行,你回家吗?”
复读班也刚结束期末考试,放一两天假后就会开始补课,一直持续到一月下旬。
不过陈岁聿却说:
“去杜波那里。”
他转头问虞景:
“一起?”
虞景仔仔细细盯着陈岁聿的脸色,发现他可能确实是把自己的生日忘了,看起来没有任何想要庆祝的想法,难得的假期也只是想着打工赚钱。
不过虞景还是点头说“好”。
陈岁聿就进去收拾东西了,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出来,短暂的假期对他们来说都是难能可贵,有人朝虞景打招呼:
“又来接陈岁聿啊弟弟。”
虞景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对他们友好地微笑,说:
“是啊是啊。”
“还乐呢,”秦小丽敲了虞景后脑勺一下,靠过来神神秘秘地开口,“你哥怎么回事儿?”
虞景被她贴着,有些不自在,往后面挪了挪,笑着说“不知道”。
“别问我了,丽姐,你不如直接问我哥。”
“我敢吗他那个脾气,”秦小丽瘪了瘪嘴,有些忌惮道,“不过郎思雨胆子太大了,都直接找班上来了,被举报也在所难免。”
一边的虞景听着她的话也没有很意外,只是有点儿难过,可能还是因为陈岁聿踹的那一脚太疼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开口:
“果然是郎思雨啊。”
他想起那一张在平安夜留下的不尴不尬的三人照,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多余,又迟钝地想,应该也只有情侣才会平安夜出门一起逛街吧。
“果然?”秦小丽敏锐地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意思,正准备问下去,陈岁聿背着书包出来了,拍了下虞景的头:
“走了。”
两个人在网吧待到很晚,虞景把布置的作文写完,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一旁的陈岁聿依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冰冷的神色如同无机质的机器。
虞景将耳机从书包里拿出来,他用包装纸将耳机包了起来,由于虞景的手艺真的很差,他前后一共包了五次,还把手指划破了一道口子。
包厢里很安静,虞景手攥着礼物,掌心湿润,大概是汗水,他将手背到身后,走到陈岁聿旁边,刚叫了一声哥,杜波推门而进。
陈岁聿正巧也扭过头来,可还没等虞景开口,杜波猛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出去。
门被杜波轰的一声关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杜波才问他:
“你刚才是不是想送陈岁聿生日礼物?”
虞景愣愣地看着他“嗯”了一声:
“不可以吗?”
“不可以,”没想到杜波用一种从未如此严肃的语气否认道,他盯着虞景,好一会儿,才说,“你难道不知道陈岁聿从来都不过生日吗?”
虞景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
“我上哪儿知道去,”不知道杜波是不是根本不想和虞景解释,语气绝对算不上好,他想起刚才的场景心里还是一阵后怕,怀疑自己要是晚去一秒钟虞景就会被陈岁聿扔出去。
杜波最后只告诫虞景:
“总之,陈岁聿从来不过生日,不要祝他生日快乐,也不要送他生日礼物,记住了吗?”
虞景还是想问为什么,但杜波的神色严肃不似作伪,他只好顺从地点头:
“我知道了。”
在很久以后,陈岁聿的又一年生日,那时的虞景不再因为旁人的言语进退维谷,拥有了更多勇气,也斗胆在零点到来的时刻,给陈岁聿一个亲密的吻。
虞景也问他为什么。
“因为在我第一次生日的时候,陈胜南丢下我和苏琼跑了,从那以后,每年的12月30号都是属于苏琼的发泄日。”
他对生日的期待在年复一年中消弭,只有怨恨与世俗的苦痛时刻伴随自己,快乐变得很难,但也不再重要。
生日提醒陈岁聿降临到世界的时刻,那一日是漫天大雪,除旧迎新的好时候。
可在此之前,也没有人过问他是否愿意出生在一个充斥着矛盾与仇恨的家庭,度过漫长的几十年人生。
对他来说,出生与成长是被迫发生,一切都是无法逃避的现实,不再需要生日来提醒。
2.
那一天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了,两个人是凌晨才回到家,老旧的天然气不堪重负地罢了工,卧室冷得虞景狠狠打了几个寒颤。
被窝里更冷。
他很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类似于子宫中的胚胎,但还是太冷了,他不知道窗户也坏了,寒气直往房间里钻,棉被的作用几近于零。
虞景就这样哆哆嗦嗦地冷了半宿,最终还是没忍住,抱着枕头敲响了陈岁聿房间的门:
“哥,你睡了吗?”
过了十几秒钟,陈岁聿捏着眉心打开了门,虞景有些抱歉地看着他倦怠的神色,想着陈岁聿一定会是被自己从梦里吵醒的。
看着像蚕蛹一样被棉被包裹的虞景,陈岁聿眉梢微微一跳,嗓音含着倦意,问他:
“怎么了?”
“太冷了,今晚我可以和你睡吗?”虞景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陈岁聿的表情,很怕下一秒就会被拒绝,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嘴唇都冻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