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摆荡,升降,都糟糕得像没有关节螺丝的机器人。
连转头都要慢半拍。
那双玻璃一样剔透的眼睛隔着雨幕紧紧跟随,他的心思已经无法在雨幕里聚焦舞蹈。
“我又转错了吗?”乔柯见江亭晏不再转头,而是一直看着他。
“你可以不用转,”江亭晏轻声说,“一直看着我也很好。”
乔柯半天没有说话。
他的步调配合着江亭晏,略微低着头,眼睛失了神一样没有聚焦。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想今夜我不能入眠。”
“怎么了,”江亭晏停下来,有点后悔自己的任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伸手向去触摸乔柯的脸,被乔柯握住手,放到脸颊边轻轻蹭了蹭。
乔柯转头,在江亭晏冰凉的掌心落下一个温热的吻,他抬起眼,江亭晏不清楚那些光是冷冷地映在他清澈的黑眼仁上,还是映在一层薄而有温度的泪上。
雨水打湿了乔柯的头发,衣服,也让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感伤和不安。
“因为你不是我的。”
——因为你从未承认会永远属于我。
雨幕中的沉默没有延续太久。
“那你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江亭晏说。
这句口吻平淡的话比雨还激烈,乔柯被它劈头盖脸地一浇,脑子嗡嗡的。
江亭晏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报错框在乔柯脑袋顶上。
程序错误:乔柯.exe已停止运行。
“怎么,版本过旧不兼容了?”江亭晏笑着说。
乔柯的四肢在雨里泡得绵软冰凉,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柔软飘忽到他不知道有没有抱紧江亭晏,他只能拼命收紧胳膊。
“谢谢你。”
风雨声把乔柯细小的呜咽吞没,吹到江亭晏耳边的只剩下:“我爱你。”
回到学校已经是接近九点,一路上没有人,夏天的夜一旦下雨就降温,两个人迅速借助热水瓶里的热水冲了个热水澡,吹完头发以后坐到一个淋不到雨的阳台边上聊天。
两个塑料杯子,倒上两杯可乐。
学校的睡觉铃的九点半才打的,再说学校除了他们这群人也没几个学生,江亭晏干脆把小提琴拿出来,坐在乔柯对面拉起来。
小提琴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像在乱雨中加了一针柔顺剂,把琐碎的雨声柔和统一起来。
乔柯不懂小提琴,但是有耳朵就会听。
在旋律从舒缓空灵逐渐变得丰富时,江亭晏停下了动作。
空中的音乐却并没有停止。
“谁在吹笛子?”江亭晏随着声音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他疑惑地张望一会儿,雨夜里,《下雨的时候》这一首曲子已经进行到中间的激昂部分。
“为什么不继续了?”乔柯不舍地说,“笛子和你的小提琴都很好听。”
他刚说完,江亭晏又听到了电子琴弹奏的声音。
笛子和琴音重合,节奏加强加快,雨滴汇聚在一起一般,冲刷着天地四方。
江亭晏抬手架弓,小提琴的声音再次加入其中。
他看向乔柯,笑着说:“看来,今夜确实有奇迹。”
“早。”江亭晏端着面坐在苏良对面,递给他一瓶酸奶。
苏良嚼面条的动作都慢了,抬头看着江亭晏,迟疑道:“你谈恋爱了?”
“…你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发喜奶。”
江亭晏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用筷子搅了搅面条。
教师食堂的面条很爽滑细腻,江亭晏觉得比在C市吃到的都要好吃,它才三块钱,汤是用猪骨头熬的,去后厨还能舀一碗大骨汤,面条里没有肉码,只有海带丝,几片烫熟的青菜叶,热腾腾的,再撒一层葱花香菜。
“微谈,”江亭晏吃了两口面,“我们没有全谈,谈了个百分之四十吧。”
他喝了一口汤。
“这猪油骨有种高级的质感。”
“这口汤面入口即化,有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细腻感。”
“它的香浓程度会觉得它是直达上颚,让整个口腔包括可能鼻腔都是弥漫着很香浓的味道。”
“爱情也是如此。”
苏良:“神经病。”
苏良:“我知道你很幸福,但是我的意思是,谁问你了?”
苏良:“Not a single soul has asked you yet.”
“你又急了,但还是不忘记用英文,就这么想学业进步吗?”
苏良恼羞成怒:“看你们两人能好多久!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乔柯今天早上起得比往常晚了十分钟,在路上遇到了已经晨跑完的旻延,两个人边谈大创边往食堂走,刚好听到苏良和江亭晏两个在里面吵架。
苏良和加特林一样不断高强度输出,而江亭晏一声不吭。
乔柯心里一紧。
我男朋友玩个贪吃蛇都玩无敌版,他能有什么抗压能力?
于是乔柯冲进去:“良哥别生气了,一会儿咱们去镇子上,我请吃饭!”
江亭晏不耐烦道:“行了啊,我都让你骂这么久了。”
苏良气得差点哭了,他顾不上揉自己的脸,指着江亭晏大骂:“你他妈的下手这么狠,老子骂你两句怎么了,你还是人吗?你等着,老子回去要提一辆大米su7,创死你这个王八蛋。”
等哄好了苏良,乔柯才坐到江亭晏旁边,他本来想收敛一下表情,但是抬头看过去,还是忍不住眼角都往上翘。
“我们昨晚谈恋爱了吗?”趁苏良向旻延告状的功夫,他小声问江亭晏。
江亭晏:“谈了。”
“那…今天还谈吗?”乔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