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亭晏放下小提琴,王小花才反应过来过去了三分钟了。
教室安静了几秒,接着响起一阵掌声。
“下课,同学们。”江亭晏收起琴,像平日里演奏完向观众谢幕一样。
教室里四十多个孩子站起来,弯下腰,喊道:“老师再见。”
他们知道,直到下一个会音乐的老师到来之前,他们不会再听到音乐,不会再学会新的歌,不会再接触到乐器了。
江亭晏也是他们的英语老师,他最后留在黑板上的一句是:Life is short, you need passion.
周涛算是他们班上最调皮最捣蛋的一个。
丑小子红着眼,低头捏了捏柜子里的合照。
江亭晏提着琴走出去的时候,周涛追了上来。
“江老师!”他挥舞着黄色的纸张,手里握着一支笔。
跑到江亭晏面前,他气喘吁吁地,瞪着小黑豆一样的眼睛,把纸笔递出来:“我,我们想留下您和江老师的电话号码。”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代课的数学老师推着乔柯过的时候,教室里都是发出一片惊喜的声音。
乔柯说:“这节课我坐着给大家讲,板书只能写在靠下面的位置,一会儿写满了,麻烦值日生把前面的擦掉。”
他握住粉笔,见到黑板上的英文时一怔,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然后他拿起黑板擦擦掉passion,写上python。
“这节课我们来讲一种有趣的,计算机能听懂的语言。”
下午七点,江亭晏和孟青扶着乔柯坐上村头的大巴车。
江亭晏把安全带给乔柯拉好,才和孟青走下车,乔柯打开车窗,看着他们站在车下聊了几句。
五分钟后,江亭晏回到座位上,大巴车后半截轰轰响着,要启动了。
“你们说什么了?”乔柯问。
江亭晏说:“孟青让我转告你,他们四个六年以后才能有自己的手机。”
“到时候再加我们。”
大巴车在不平地土路上摇摇晃晃。
给人一种灵魂被唤醒的感觉。
不知道是自己唤醒了别人的灵魂,还是别人唤醒了自己的灵魂。
“小江同志,小乔同志…”校长在大巴前方五十米的路旁朝他们挥手,大巴车开过他,风尘扬起,把他扑得黄土婆娑,如扎根此处的一颗老树,他念着二十多个支教大学生的名字,告别拉长在车尾气里,轰隆的发动机声里,并不清晰地传来,“小同志们再见——”
“明年我们还来,好吗?”江亭晏说。
乔柯点点头。
“乔老师,江老师—-”王小花小小的,在奔跑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里,接着飞速变小,模糊。
“祝小乔老师和小江老师,”小花同学知道自己赶不上,只能用手做喇叭的样子大声喊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大巴车快到达最近的城镇时,和接连近十辆货车错身而过。
“这个方向是去学校那的,”有人趴着窗子好奇道,“就这条路,运的会是什么呢?”
乔柯也看了一眼,但没想太多,他靠着江亭晏 ,闭上眼,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保留体力。
两个小时后,晚上九点,中心校的学生们刚下晚自习,还端着水盆在操场上打闹。
一阵轰隆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负责巡夜的老师打着手电筒,看着停在校门口一眼看不到头的货车摸不着头脑。
“校长呢?”货车师傅下车,叼着一根烟问他。
“这里有一车书,大概一万本,七车都是桌子,衣柜,体育器材,还有725个爱心书包,里面有笔,笔袋,尺子什么的,另外还有些衣服…”
老师明白了,这是有人给他们捐了物资。
“那个…”
“不知道,”师傅说,“我就是个干物流的,其他都不知道。”
C市到了最炎热的时候。
热得仿佛一层厚重的气压在了地上,伸脚下去,能烫红,跟汽锅鸡似的。
旻延和苏良本来是要跟着两人一起回C市的,但转火车的时候几个人刚坐下,车门刚关上,旻延就说:“丢人了。”
“哈?”江亭晏不得其解。
他没做什么啊。
只有乔柯懂了:“坏了,良哥没上来!”
于是下一站旻延就下了车,只剩下小情侣独自回去。
江亭晏带着乔柯回家的时候,是下午六点,打开门,家里一股烧五花肉的味道。
客厅里姚瑶,江婉月,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登,加林家荣,一个老登,正围着餐桌吃烤肉。
用的是碳烤炉,烧的长炭。
刷油用的是…这不是他给林家荣上书法课用买的狼毫吗?
面对江亭晏微黑的脸色,林家荣把一口生菜包烤肉咽下去,才说:“僆仔,依个我未用过,仲干净噶!”
“你根本没有好好上课,对吗?别人的外公都是满绩,均分92~97,你呢?”江亭晏说,“学校把成绩单寄给我了。”
江婉月一开始还笑呵呵的,后面脸一下僵了。
丸辣。
她的成绩单应该也发给她哥了。
安分守己吃完饭以后,江亭晏说:“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谈。”
江婉月缩着脖子和江亭晏走到阳台,中途一直向乔柯抛出求救的眼神。
而乔柯在给姚瑶辅导作业。
“我给你讲一个弱肉强食的故事。”江亭晏说
江婉月懵懵的,但还是谨慎地点了下头,不敢说错一句话。
“现在,把你所有的零花钱都交给我。”
回了C市的日子变得很普通,江亭晏和乔柯,旻延,以及另外两个大创的队友孟蛟蛟,傅盛扎根在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