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暂时无事,但需先将公主挪至内室静休,再观察几个时辰。”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乐知公主的侍女更是喜极而泣,她站起来想要将公主抱起,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双臂无力,不知道如何下手。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石绿长衫的少年,他面色雍容冷淡,也不看周围的人,只是微微俯身,便将李乐知横抱起来。
“带路。”他淡声吩咐。
侍女连忙站起来,忙不迭的在前面引路,将他带往李乐知在太学中休憩的小院。
太医和关夫子对视一眼,当朝公主在太学内受伤,他们两人肯定是脱不开关系,不如提前将此事上报祭酒。
关夫子也顾不得安排什么,只是让大家温习今日原本讲的经书,便匆匆离开了。
剩下诸人面面相觑,也不再打闹,只是悻悻坐回位置,各自不说话。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人开口:“怎么办?乐知公主受伤,宫里肯定会追究……到时候,肯定是一顿好打。”
有人接口:“那也不一定,方才太医不是说无事吗?说不定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么大个镇纸砸到,说无事就无事吗?别说乐知公主原本就……万一砸出什么好歹,我们可担不了这个责任。”说话的人眼睛偷偷往侧边瞄,靠窗坐着的少年星眉剑眸,黑发束后,露出清爽英俊的五官,此时表情有些羞恼,还有些烦躁。
“也不一定会追究吧……”
“可是慕容濯方才起身站出来,是不是就表明了慕容家的态度?乐知公主再怎么样,也是他们家贵妃的女儿,在太学被人砸了脑袋,怎么样也不能善了。”
“什么叫砸了脑袋,大家就是在玩闹,谁知道镇石是怎么飞出去的,如果要追究责任,难道还能把我们都下狱不成?”
“可……”
有人还要再说,却被人猛然拽住衣袖。
只见靠窗的少年猛然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英勇豪爽的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霍岁安一力承担了!”
“霍哥英雄!”周围的人互相对视,便满脸倾慕的吹捧起来。
后座角落的一名少年抬头,似觉得他们有些吵闹,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此时霍岁安的双胞胎姐姐霍明月露出不认同的表情:“这事可大可小,他还能一力承担呢?就会逞英雄,哪里轮得到他来承担?”
“霍姐姐,你不必太过担忧。”方才派人叫来太医的少女轻声细语,“事发突然,也是同窗之间打闹意外所致,我会尽力从中斡旋,定不会让霍哥哥吃亏的。”
霍明月面色软下来,亲密的揽过少女瘦弱的肩膀说:“舞阳,你在宫中自己多小心就好,不必为这个傻小子费心,我爹会好好管教他。”
“霍公子只是性子直爽了些,可是这敢作敢当的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李舞阳笑眯眯的说,她身后的侍女听到了,忍不住露出些愁容。
等到散课之后,四下无人,侍女忍不住上前规劝:“公主,这事原本与您无关,将军府家大势大,定不会让霍小将军吃亏的。”
“我知道。”李舞阳面色清淡,走过午后生风的长廊,她轻声说,“只是摆明我的态度罢了,霍家哪里会让我一个公主介入此事。”
听到公主心中的盘算,侍女总算放下心来,她看着前方公主瘦弱但笔挺的身形,眼中不由流出几分心疼。
如果不是元后早逝,嫡出的舞阳公主也不必小小年纪就思虑这些。
不过人生便是如此,即使是天之骄子如皇室公主,人生也不尽圆满。
侍女想着:就像是乐知公主,虽然亲生母亲为冠绝六宫的慕容贵妃,母族更是累世公卿的慕容家,但也有缺憾之处……
舞阳公主带着侍女在太学中前行,一路上不断有人向她行礼问安,这位端庄清丽的公主只是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后舍而去。
对中午水榭的闹剧有所耳闻的人不禁偷偷耳语:“舞阳公主倒是演的一副姐妹情深。”
“嘘……公主知书识礼,慧敏端和,对异母的乐知公主向来关怀备至,怎可说是演。”
“如果真的是关怀备至,那也不会等下学了才去看她。”
“……也是。”两人逐渐走远,“不过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错了,谁让乐知公主是……”
是个小傻子。
李乐知看到这个小傻子十三年混沌的人生。
她虽然生于全天下最尊贵的家族之中,却因为是个天生痴儿,如同当头棒般,将渴盼儿子立身的慕容贵妃给直接敲晕。
出生于慕容家旁支的贵妃撞大运的登上了高位,原本想着元后早薨,只要她诞下亲子,元后留下的一对儿女尚小,她儿子身后有慕容家撑腰,未来那大位也不是不能搏一搏。
谁知道满怀期待,吃斋念佛四处求子,十月怀胎,生的时候耗了两天两夜,贵妃几度力竭撅了过去,就连当时的医女都说,这孩子还生不下就危险了。
好在最后折腾许久生了下来,只不过,是个女孩。
更让她崩溃的是,李乐知满月后,奶娘战战兢兢回禀,说小公主虽然乖巧安静,但似乎与普通孩童不同……太过安静了些,饿了也不会大哭大闹,只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人。
平日里除了吃喝拉撒,就如同个安静的瓷娃娃,对外界毫无好奇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贵妃急急忙忙召来太医,只见十几个太医围着刚出生的女娃娃商议许久,终于派出个代表,小心翼翼的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