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你这袒胸露背的,像什么样子。”慕容濯说。
如果是平时,慕容濯这样装模作样,裴朔定要反刺几句,可是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李乐知是个小娘子。
只见方才还大大方方的裴朔忽然双手抱胸,然后手忙脚乱的把垒在腰上的上衣给扯出来,三两下穿好上衫。
这忙乱的样子惹得众人发笑。
贺兰苏说:“看裴大哥这模样,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娘子。”
而后又对着李乐知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好歹是上过太学的,男女大防也不懂?皇室贵女这样直愣愣的盯着大男人的……不知羞。”
大离朝的对女子不算苛刻,加上这些年胡族融合,所以贺兰苏也只是口头开开玩笑。
现下男女风气开放,李乐知这行为不算是离经叛道,只是她身份特殊,贵族女子多自持身份,如她这般放肆的确实不多。
“这有什么。”李乐知说,“我就是要趁年纪小多看些美男子,等到成亲了,再好看的白月光也要变成干饼子,还要眼睁睁看他从风华正茂变成糟老头,想想就难过。”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有道理。
“而且我只是远观不亵玩,看看嘛,又不会掉块肉。”她笑眯眯的看着裴朔。
蓄着凌乱大胡子的裴朔挠挠头说:“你们且等会,我换个衣服,就来做饭。”
石逊便引着三人进到院里的茅草亭内,这里原本就在树荫下,溪流激起的凉风不时被送进来,让人神清气爽,不觉得这是夏天。
李乐知抬头看着七八丈高的古树,浓密的枝叶间随风露出点点碎金,山里确实舒服,这裴朔也是个妙人。
石逊熟络的给大家倒上凉茶,不像是客人,倒像是主人。
“裴朔……是淮景裴家的吗?”贺兰一边喝着凉水,一边说,“他在这做什么?修道?隐居?”
石逊缓缓的说:“裴朔确实是淮景裴家,他大老远来京城可不是为了在山里隐居,而是为了来做官的。”
“对啊。”贺兰说,“我就说呢,都是裴家人了,混个官不是轻轻松松吗?而且……裴朔裴朔……我记得裴家有个神童,不就叫裴朔!?”
“就是这个裴朔。”慕容濯说,“他天资聪颖,五岁便能通读百家文章,七岁能提笔写赋,十岁作的诗已经能从江南传到北地。”
“裴朔原本没想着出仕,在裴家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父亲早逝,嫡支换了家主,家中母亲妹妹想让他来京城做官干一番事业。”
石逊伸手空点,只见裴朔换了身深色的短打布衣从屋子里出来,动作利落的将旁边劈好的柴摞在灶里。
他的厨房也是个简单的凉亭,鱼肉和蔬果被草绳串起,挂在梁上。
他抬手取下来,利落的解绳切菜,动作行云流水,做事麻利。
“只是裴朔来了京城,并没有去做官,而是在山里找了这处地方,自己砍树建屋子,种田,捕猎,打铁,做饭,自顾自的,过起了日子。”石逊说,“方才我们刚来的时候,他必是在打铁。”
“那他不是个妙人,而是个怪人。”贺兰苏撇撇嘴,“有官不做,过这样的苦日子,和日日耕种的平民有什么区别?”
“没甚区别。”石逊说,“可他要的就是没有区别,裴朔说了,他只会读书,不懂民事,根本不会做官,等到他会过日子了,再去做官。”
“呵。”贺兰苏冷笑,“这话好笑了,世家贵族哪有什么人懂这个,依旧占着太极殿,指点这江山。这太平日子久了,又有几人懂打仗,不照样日日对浮北战事指指点点。”
贺兰苏出生浮北,大离的北防线中心,他的父亲贺兰将军在那驻守。
贺兰家族在浮北繁衍近百年,族人许多死于大离与北胡的交战,北防线的牢不可破,是他贺兰家无数人命填来的。
也不怪贺兰苏要这样阴阳怪气,朝中屡屡有人上本削减军用,甚至置喙北地屯兵招兵之事,在贺兰苏看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群虚伪的文官,全部捆起来吊到阵前挂几日,怎么都老实了。
石逊察觉到贺兰此话不妥,他不由抬头看了眼李乐知,这位公主听得津津有味,见石逊看过来,还兴致勃勃的问:“那石大人呢?我记得这石家应该是关中大户,你家从太爷爷开始,就有人在朝做官,也应该是世代为官。”
“怎么到了你,就只是个从七品的京县丞?”李乐知偏头。
厨房那头响起“刺啦”的声音,众人忍不住都看过去,裴朔挥舞着锅铲,架势如同挥舞宝剑,快速的翻炒着铁锅中的菜肴。
两三个菜爆炒出锅,前后不过一刻钟。
他从旁边的灰烬上端出来个瓮,又从灶台里像是变戏法一样,摸出七八个饼子,放在木盘之中,就这样力大无穷的单手拎瓮,单手托着满是热菜和饼子的木盘,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石逊起身去接,眼中看着菜,嘴上还记得回答李乐知的问题。
“我就是想弄明白,当官到底是怎么样一件事情。”他说,“混混沌沌当上大官有点危险,在不起眼的地方慢慢琢磨,比较安全。”
这位裴朔真的和方才众人口中的淮景裴氏神童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身为个男子,居然就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做了顿这么丰盛的饭。
一边落座他还一边说:“我前几日去村里换粮食,见有妇人将吃剩的饼子用小瓮放在灶里,燃火做饭的时候,提前在瓮中放一杯清水,这样饼子又热,也不会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