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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揭开大瓮的盖子,热腾腾的香气冒了出来:“前两日我在林子里猎了獐子,原本想自己先吃一顿,再送点剩肉给你。”
“没想到我慢火煨了两日,还是被你撞上了。”
“哈哈哈,那是我们有口福。”石逊抬手舀出五碗汤放在众人面前,又特地净手分了饼子。
慕容濯嫌弃的皱着眉说:“你这个时候净手有何用,他早就摸过了。”
“那你别吃。”裴朔和慕容濯似乎挺熟,忍不住呛声。
李乐知和贺兰苏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闻到喷香的羹汤早就忍不住大快朵颐。
贺兰苏甚至从獐子里面尝出了北地烤肉的香味,这让他吃的更加起劲,眨眼间,额头便出了层爽快的汗珠。
慕容濯原本还摆着脸色,但浅尝一块獐子肉之后,也不由吞咽口水,伸手拿了个饼子,就着这獐子肉吃了起来。
这无名山的山坳里,粗犷原始的茅草棚子下,无人再管什么仪态礼序,就这样尽兴的大吃大喝,享受山野间的美味与自由。
因为桌上有个小姑娘,裴朔也没有拿酒,从溪水的竹篓子里拿了些大小不一的野果。
他特地仔细净了手,找来个干净的纱布,将几个被溪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果子包在里面,然后手臂骤然发力,肌肉鼓起,将果子挤爆。
果汁就顺着纱布的底端,落入竹杯中。
只有李乐知有这个待遇,他抬手将竹杯放在公主面前,微微俯身,姿态优雅自然,终于有了些裴氏公子的模样。
好在其余人也不在意,他们伸手拿过沁凉的野果,随口啃食,就着这山风、溪鸣、绿荫,结束了美味且饱腹的一餐。
吃完饭后,贺兰苏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参观了下裴朔打铁的装备,颠了颠那重达五十斤的打铁锤,这锤子抡个几次倒也轻松,可是裴朔每日要抡几百次,便有些吓人了。
于是贺兰缠着裴朔摔角,裴朔原本只是应付,但是贺兰家的功夫确实有几分玄妙,他认真起来,两人在溪水旁的草地上摔得难解难分。
李乐知与石逊、慕容濯在树荫下坐着。
慕容濯有些洁癖在身上,他从牛车里翻出了两个布垫,一个给李乐知,一个给自己。
“慕容,也不怪裴朔要说你臭架子,你这做派,为何不跟着其他人直接去山庄,白费了这好天气。”石逊笑着摇头。
慕容濯白了他一眼,看着事不关己的李乐知说:“我怕离了人,玉枕公主随手打破谁的脑袋,到时候被送进军营的,怕就是我了。”
他看着在太阳下浑身大汗,缠在一起摔角的两人,不由露出嫌弃的表情:“谁愿意来裴朔这,又是蚊虫又是泥巴,还会遇上蛇和野兽,真是搞不懂他为何要窝在这里。”
“再不愿意来,你也来了。”石逊看着他说,“你还没放弃吗?”
“……”慕容盘腿坐下,束在身后的长发从肩头散落,他看着前方懒懒的说,“正经做个官有什么不好?我明年也要入仕了,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位置送到他的手中,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他看着这野趣十足的小院说:“他亲手砍的树,搭建的茅草屋子,又是种地又是打猎,又是造桥又是造水渠,已经没有什么不会了,如果裴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他们累世公卿书香门第,出了个这样的奇葩,估计要气的从祖坟里跳出来了。”
“当初裴朔说自己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他如今什么都会,提笔的手都变得粗糙,为何还不出仕?”
石逊答不上来,他了解裴朔,但是也不算太了解,譬如他们同样想在正式登上朝堂之前,先做些准备,石逊的准备是先做个小官,来摸摸官场套路,为官之道。
裴朔的方法则是尽可能多的去学习去了解,似乎想将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才愿意站在朝堂之上。
天才,有时候真的很难懂。
他们二人没有再说话,那边摔角二人组已经战了三轮,三局两胜,贺兰略胜一筹,他哈哈大笑,开始想输家的惩罚。
这贺兰性子着实活泼,他四处望了望,看见那停在溪边吃草的牛,忽然说:“要不你就学牛叫吧?来来来,让我听听裴家神童的牛叫!”
裴朔也不扭捏,他双手环在嘴边,发出惟妙惟肖:“哞————哞————”
奇怪的是,原本是为了取笑他才让他如此,可是没想到裴朔的叫声空明悠远,在这山谷间回荡,忽然有种不同的意趣。
浑厚的胸膛带动着喉咙震动,声声呼唤于盎然的绿意中回响,最终逸散于天地之间。
贺兰苏原本想要嘲笑的表情也落了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遥遥的远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你这叫声倒是让我想起北地的牛。”
北地便是如此,入目皆是荒野矮屋,牛叫起来悠远绵长,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然后渐渐散去,说不出的寂寥苍凉,却又恢弘旷达。
“我们那耕牛宝贵,出行多是用的胡马。”他说,“没成想来了京城,却见人将牛用来拉车,只为了显得地位高贵,”
“天南地北,四海八荒,都是君王的领土,却有的人颠沛流离在战火中失去家园,有的人高床软枕将耕地的牛也用来玩闹攀比。”贺兰苏看向表情寂静下来的裴朔,忍不住问,“到底是为什么呢?”
裴朔答不上来,他如果能回答出来,也不会窝在这山坳中隐居,每日捶打铁块。
声声捶打,也像是声声责问,为何要来京城,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书中的治国平天下,怎样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