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知是慕容贵妃的女儿,早就与慕容家捆在一起,他们明面上与李乐知发生冲突,不论是对慕容贵妃,亦或是慕容家,都是不利的。
慕容道全点点头,似是认可他的想法,张口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你院中侍女可有缺?”
慕容濯心中一凛,他前些日子扼死侍女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父亲也没有问过,只因在世家中,奴婢如草芥可随意处理打杀,比他高调百倍的都有,他这样悄无声息的扼杀,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加上他是慕容道全唯一的嫡子,更无人敢议论他的是非。
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父亲居然在此时突然提起。
“不缺。”慕容濯俯身说,“儿子身边不需要这么多人。”
慕容道全听到这话,抬起眼皮,露出炯然的双眼,其中表露出来的深重思虑,与他清雅的外表全然不符。
他看着这个可称为人中龙凤,让自己无比骄傲的儿子,轻声的说:“你母亲不在,许多事情我无法顾及,少年人修身养性固然是好的,只是阳气充盈,如日中天,不可遏制,宜疏不宜堵,你要明白。”
慕容濯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他向来欲念清淡,加之有些洁癖,不喜人接近,所以在女色上颇为克制,没想到慕容道全居然主动提起此事。
他正准备张口拒绝,却不想慕容道全忽然说:“你对李乐知似乎格外关注。”
慕容濯猝然抬头,这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却是他心底最隐晦肮脏的情结。
父子两人相似的双眼对望,只是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一些事。
此时慕容濯的侍从远远的立在湖边,似乎有事情禀报。
慕容道全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
慕容濯心事重重的走到湖边,侍从迎上来说:“郎君,关公子邀您去五仙馆小酌。”
五仙馆?如果是平时,慕容濯并不想去那样污浊的地方,可是方才与慕容道全的对话让他心乱如麻,于是说:“备车。”
五仙馆是位于城南的文馆,表面上是赋诗行文燃香清谈的雅处,实际上就是个高级的妓馆。
那里的妓子都被特别教导过,会识文断字,抚琴焚香,伺候人的功夫也了得,是关百泉这些世家公子常光顾的地方。
慕容濯去过几次,觉得都是些庸脂俗粉附庸风雅,也不喜看那些人急不可耐的丑态,便去的少了。
只是关百泉碍于两家的交情,每回还是会遣人请他,面上做个样子。
所以当慕容濯真的出现的时候,关百泉自己倒是一惊。
他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着笑迎上去:“慕容郎君真是稀客,你这一出现,所有娘子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慕容濯脸上带着假笑,随意扫过席上的人,见霍岁安坐在角落,面色不虞的喝着酒。
五仙馆占地颇大,因为临着城南边际鲜有民居,馆中山水楼阁,水榭歌台林立。
关百泉包下的地方,在巨大的湖泊的之上,四面当风帷幔飞舞,长案后坐着浪荡风流的世家公子们。
他们衣襟敞怀,黑发垂落,肆意随性的倚在美人的怀中。
身着轻薄纱衣的丰腴美人,在酒席间斟酒倒茶,香艳红唇贴在郎君们的耳边呢喃低语,偶尔吟唱淫词艳曲,公子们享受着美人在怀的人间极乐,都飘飘然起来。
除了慕容濯和霍岁安。
慕容濯挥退了迎上来的花娘,坐在栏杆边自斟自饮,如玉公子衬着镜湖垂柳,黄昏的最后一丝金光落在他散落的鬓发之上,似是仙女也忍不住在云端偷偷看他,将金色的仙帛落下,想搏他青眼。
只是这郎君面如玉冠,心如磐石,满室千姿百态的美人,居然无人能得他一眼。
与慕容濯的自得不同,霍岁安如坐针毡,他躲着身边妓子的亲昵,只是烦躁的喝着酒。
之前他本想就此与关百泉不再来往,太学这些日子关百泉对他的疏远没有任何表示,却忽然在休沐之前约他来此,说是有些事情要与他说清楚。
霍岁安想着这些年的交往,终于还是决定赴约。
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是烟花之地,他一向不喜这些,大哥更是说过,霍家功夫是童子功,冠礼之前切不可破童子身。
所以他内心的反感提到了最高。
“关百泉。”他忍不住将人喊过来,“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这里我待得不自在。”
关百泉看到霍岁安,好像才想起他,眼神微妙一瞬,脸上挂起笑容:“霍少,你看看你,真是白担了个纨绔的名头,只是纵马游街,喝酒打猎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懂这女子的妙处,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热情的招呼:“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位娘子,她可了不得,身子矫健柔韧,什么姿势都摆得出来,定然可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让你床帏间做个威武的将军!”
霍岁安眉头紧皱,这样的污言秽语他听着都觉得脏耳朵,直接站起身按住关百泉招人的手,斩钉截铁的说:“你有话就说话,如果都是这样的腌臜就不必说了,我先走了。”
“诶诶诶,霍少,霍少!”见霍岁安变得这么难敷衍,关百泉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想了想说,“既然你有心要走,我也不拦你。”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妓子,不一会妓子端来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酒。
“我也知道你看似纨绔,实则心中有沟壑,或许我们真是道不同,但是往日那些情谊,你对我们的照拂,我关百泉记在心里。”他用真挚的口气说,“虽无法深交,但我敬佩你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