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舞阳在永平帝薨逝前,才知道这位早早身死的暗卫首领,居然是自家大伯的庶长子,先娴妃的儿子李容予。
她不知道容予为何会成为国师,为何甘愿做个暗卫,在死去之前,心中又在想什么。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幼时的容予虽沉默寡言,却是个极好的兄长。
在先娴妃的教导下,他不矜不伐守礼恭谦,虽然不会和她们这群小萝卜头疯玩,但总是默默在旁边看着,偶尔吩咐侍从上前擦汗看扶,极为细心。
李黎未小时候孤傲乖僻,对这位庶出的兄长总是恭敬的。
幼时短短几年,零星几面,她能感觉到这位兄长是个不错的人。
这一世,李乐知原本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他,没想到运气好直接将他救下。
也好,不论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他可以慢慢享受这一生。
肃肃在位。有来雍雍。
穆穆天子。相维辟公。
礼有仪。乐有则。
舞象功。歌咏德。
神胥乐兮。
请神舞毕,容予站立在祭坛前,完全升起的太阳照耀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芒,面具后的双眼缓缓的睁开,平静安宁,犹如九天之上的神祇,将芸芸众生看在眼中,视天地万物为同仁。
请神之后便是飨神,如字面的意思,要开始款待被请来的神灵。
供桌之上三茶五酒,随着太祝的祭祀歌辞,众人在李黎未的带领下,俯身叩拜,呼喊祭辞,向上天许愿。
而后为神祇献上准备好的祭品:提前准备好的牲畜的肉身,牲畜的鲜血,还有玉器贡品等等,一一在供桌面前呈现,而后被庄重的堆放在柴坛之上。
因陛下不在,所以祭祀的形制也有所降低,太祝指引着众人完成所有流程,最后皇族四人手中被递入燃烧的火炬。
他们需要用这个火炬将柴坛点燃,预示着将祭品送至上天,完成祭祀。
李玄盛未参与过祭天的活动,不但要早起,还要反复的跪拜磕头,他早就疲惫不堪,见来到了最后环节,终于忍不住舒了口气。
他举起火炬,有些害怕的靠近柴坛。
这用比他腰还要粗的圆木架起的锥形柴坛,能够看到里面塞满了干草等易燃物,方才太祝领着大家以酒灌地,也有些浇入了这柴坛之中。
而柴坛的上方堆迭着数量庞大的祭品,除了玉器珠宝,还有生肉生血,此时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了腥膻的臭味,混杂着木头上的火油味,浓稠呛鼻,让人作呕。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不让早上多吃的原因,就怕吃多了,闻到这味道,要当场吐出来。
李玄盛忍不住皱起眉,这样庞然而粗野的东西,从未出现过在他的视线中,作为嫡皇子的他身边围绕存在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秀雅。
他将手臂伸的老长,想着点燃之后就立刻后退,省的被乍起的火苗燎到衣服。
之前太傅特地叮嘱过他,燔燎的时候一定要姿态端庄优雅,不可慌乱,被台下百官和其他人瞧见失态的样子。
虽然当时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可是站在这柴坛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大抵是做不到了。
“燃!”太祝洪亮的声音响起,李黎未、李玄盛、李舞阳和李乐知四人同时用火炬点燃柴坛。
李玄盛忍不住往后避开火炬的热力,将火炬插入柴坛之后,便忙不迭的后退两步。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愣在原地,不是说很容易烧起来吗?怎么这木头一点反应都没有,里面的干草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舞阳也颇为惊异,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程序走的不对,但是当她忍不住侧目望去的时候,见到李乐知手中的火炬,也没有点燃柴坛。
李黎未也没有点燃。
几人就这样拿着燃烧的火炬,愣愣的站在柴坛的四面,看着纹丝不动,仿佛是石头做的柴坛,陷入了静默。
台下的群臣等候良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胆子大一些的抬头望去,便看到了这突兀的一幕。
四位皇族的火炬燃烧着,柴坛却怎么也点不燃,这奇怪诡异的现象……就仿佛是有人特意让柴坛点不着……又像是上天拒绝他们的供奉一般。
人为?天意?
李乐知面色不便,甚至饶有兴致的挑挑眉:就这?
柴坛的木头原本都是要用火油浸泡,就是为了易燃易旺,在燔燎时候大火猛的起来,显得声势浩大祭祀虔诚,也表明上神接受供奉,允诺祈求。
点不燃的柴坛,极为不详。
然而慕容道全的计划不只如此,于是在这极致尴尬的沉默中,西北侧的山峰半腰忽然传来炸裂声,一时间灰石飞舞,巨大的山石滚落。
原本嶙峋的山壁像是被人从中间整齐的劈开,等待落石停歇烟尘散去,露出的平坦山壁上,显现出八个鲜红的大字。
“李氏窃国,逆天当诛。”
重生女帝41
太祝是个七十来岁的李氏皇族宗亲,这祭祀主持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变故,但是阅历丰富的老人家立刻意识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他颤颤巍巍的刚要开口,身后忽然有一人搭住他的肩膀。
“太祝大人无须担心,一切有我。”慕容道全走上前去,他身为太常卿,惯是负责祭祀事宜。
就当太祝以为慕容站出来是为解决此事的时候,忽然发现他蓄须的嘴角,有一抹明显的笑意,他发觉不对,刚想说什么,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禁卫军,将他牢牢的钳制住。